他眼里的打量和挑剔实在太过明显,叶书离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老盯着人家看?”
“没什么,”楚珩说,“不太顺眼。”
他声音不大,但走在前头的三个人都是武道中的佼佼者,耳听八方的本事还是有的。韩澄邈身形一僵,苏朗在旁边差点笑出声,云非茫然地回头。
叶书离看着楚珩,挑了挑眉,头一回见他大师兄这般刻薄,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好在很快到了街道拐角的茶楼,这是苏家的产业,他们在这儿刚好能看见四时食居里进进出出的人。
“我找了人打掩护。”几个人穿好夜行衣,韩澄邈站在二楼窗边冷静地开口,“今晚顾彦时在自己家里请萧高旻吃酒,我们几个一起去了。万一出了差错,以后京兆府尹问起来,也有得说。”
——考虑得还挺周全,楚珩默默地想。
叶书离听见“萧高旻”三个字,微微弯了弯眸子,眼中满是意味不明。
韩澄邈回过身来,又道:“等会别说话,徐劭可能能听出我们几个的声音。打人的时候别用内力,别打头和胸腹,免得出事。巡逻的金吾卫每两刻钟会路过一趟宣平街,我们打完人就走。到时候你们直接回去,我和苏朗回这儿看两眼,确认巡逻的金吾卫发现徐劭再走。寒冬腊月万一中间出了岔子没人管,徐劭在外面躺着,冻得久了人要出事。”
——还挺知道分寸,楚珩在心里念了句。
云非:“澄邈,你以前是不是干过套别人麻袋的事,这想得也太周到熟练了吧?”
“……”韩澄邈看了一眼楚珩,目光转向窗外,沉默着没应声。
“什么叫干过,你自己想想澄邈有过不周全的时候吗?”苏朗及时地插了一句,“不然当初我怎么喊他过来参详你的安排,要照着你原本的计划,我们恐怕打完人就得被金吾卫逮着,擎等着明天一块去敬诚殿请罪了。”
“也是,也是。”云非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出来了,走——”韩澄邈目光一凛,忽然开口打断他们的闲谈,几个人带好面罩,从茶楼后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几个士族的旁支亲自登门请他,置了好宴,叫了小曲,徐劭听了一晚上的恭维,心情颇好,从四时食居出来,坐上自家宽敞的马车朝嘉勇侯府驶去。
夜色渐浓,冬日里街上的人少,尤其进了帝都内城,人影就更是稀疏。街角照明的石灯闪烁一瞬,被风一吹悄然熄灭。徐劭正思忖今日请宴的几个人的身份,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以为是前方有别家马车挡了路,随口问了句:“怎么不走了?谁堵在前面?”
外头车夫没应,马车依旧停在原地。
徐劭喝了酒,等得心烦,火气上来一手推开车门,“干什么呢……”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车夫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敲晕了,徐劭心中一凛,还未及防备,视野倏地一黑,一只麻袋从天而降兜头套住了他。对方显然是武道中的高手,他肩上一麻,全身内劲顿时被人卸了干净,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跌在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徐劭高声喝道。
回应他的是踹在大腿上的一脚,这仿佛是个动手的信号,一阵拳头噼里啪啦地落下。这些人纯粹就是为了揍他,拳风里没加半分内劲,只靠着蛮力拳打脚踢。
楚珩没动手,站在一旁看着,顺便望个风。
也不知道韩澄邈是不是练习过,方才站在车顶上套麻袋的就是他,下手简直熟练,堪称稳、准、狠,半点不拖泥带水,徐劭连揍他的人身形几何都不知道就被韩澄邈套了个结实。
——身手倒还凑合。
不过……楚珩在旁边看着,忽然有些纳闷。那日冬节会上陛下和他提了有意给韩澄邈和楚歆赐婚后,他不是没打听过,不都说裕阳韩氏的世子君子端方从不下黑手吗?
可是方才第一脚就是他踹的,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头,就数他揍人揍得最狠,连云非这个牵头的都没他积极,也不知道韩澄邈跟徐劭是有什么仇。
楚珩对此也没细想,眼看着两刻钟差不多到了,咳了一声示意他们停手走人。徐劭躺在地上嗷嗷惨叫,却犹自不服,求饶的话一句没说,只高声喊着“你们什么人”。
他们收了手,正要离开,这个时候,叶书离清了清嗓子开口了:“行吧,看在你还有点骨气的份上,挨揍也让你挨个明白。”
楚珩眼皮一跳,心头顿时浮上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叶书离眼睛一弯,笑眯眯地道:“我家世子爷说了,我们永安侯府想打人不需要理由,看你不顺眼打就打了。”
“……”
整条长街诡异的寂静。
苏朗、韩澄邈、云非三个人对视一眼,脖子僵硬的转过去,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书离。
楚珩嘴角一抽,如果他没记错,韩澄邈先前说,特意托了永安侯世子给他们打掩护。
“萧高旻你等着!”躺在地上的徐劭喊完这一句,人直接晕了过去。他从没和叶书离打过交道,断断听不出叶书离的声音,显然已经——
信以为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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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腊月初六,千秋朝宴设在麟德殿,王侯公卿、四方使节汇聚一堂,丝竹雅乐不断,整个帝都在这一天都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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