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古今,很少有皇帝会重用颜懋这种有反骨的能臣,帝王喜欢的是懂得顺从的臣子,可在颜懋身上,几乎看不到“顺从”二字的影子。
但是宣熙帝很奇怪,永安侯看着颜懋的背影,他有一种奇异的预感,在恩科主考官上,皇帝真正瞩意的人,是颜相。
不过现在,萧侯没空仔细想这些,圣旨想必已经传到府中了,他必须得去哄一下他那即将炸毛的儿子。
第70章 吃亏
帝都腊月的天说冷就冷,午后天气转阴,未时正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雪。
韩澄邈收了伞,踏进敬诚殿长廊,廊房里当值的殿前侍卫和他认识,见状连忙将他拉到一边:“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侍卫朝殿内看了一眼,愈加压低了声音:“里头正罚跪呢,陛下方才发了火,你要是没急事赶着面圣,就先回去等会再来。”
韩澄邈听言便知其中缘由,徐劭被打的事都闹到宣政殿了,虽然他的名字没有被点出来,但是该在陛下这儿担的责,韩澄邈没打算避。
于是婉言谢过殿前侍卫的好意,通传过后进了殿门。
皇帝在正殿里批阅奏折,御案前摔碎了一只茶盏,跪了几个人。
云非还被扣在大理寺,除了一个不知所踪的楚珩——据说陛下甫一下朝回到敬诚殿,就把御前侍墨单独罚了——其他的,主犯、从犯、打掩护的帮凶,凡是和套麻袋打徐劭这件事有关的,现在全都在这了。
韩澄邈走上前和他们几个跪在了一起,“臣恭请陛下圣安。”
皇帝没应。
宣政殿上已经论出了结果,这件事就只是萧高旻、云非、苏朗、叶书离、楚珩五个人一起做的,在这里也不会改口。
韩澄邈请罪的话不能明说,但该跟他们几个一起受的罚还是免不了。
不过皇帝到底心有偏颇,寒冬腊月,没依照宫规让他们出去廊外跪着,敬诚殿里烧了地龙,膝下金砖除了硬了点,半分都不凉,不会跪坏膝盖,也免得寒气入体伤身。
——皇帝对他们这些人一贯如此,只要不触及底线和原则,小错就睁只眼闭只眼,万一闹大了便高拿轻放,敷衍着罚一罚,做个样子给外面人看,顺便也告诫一二,让他们长个记性。
但是能体会圣上用意是一回事,心里的气儿顺不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大世子上午正在书房里查阅宜崇的庶务案卷,一道宣召的圣旨就突然落到了头上。
萧高旻同旁的世家子弟不一样,他身上承着世袭罔替的爵,有随时进宫面圣的殊荣,平日里皇帝就算有事召他也不过是遣个人说一声,用不着大张旗鼓的宣旨。
适逢永安侯夫人今日新做了几味甜汤,过来让儿子帮她试味道。萧温琮和萧高旻父子二人口味相似,永安侯夫人本打算让儿子逐一尝过后,挑出个味道最好的,她中午多做些,好犒劳一下萧侯。
两拨人碰巧在正厅遇上,于是传旨的内监就当着永安侯夫人的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萧高旻讲了一遍。
世子爷千想万想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会被自己的爹给坑了。
永安侯夫人更是冷笑连连,他们家萧侯可真是有能耐,在朝堂上三言两语就凭空给自己儿子安了个罪名。虽然这对他们永安侯府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事,但萧侯的态度却十分有问题。
于是等萧侯回到家里,就只见到了一干二净的甜汤碗,连一口都没有给他留,并且一直到午后萧高旻进宫,母子两个人谁都没搭理过他。
不过即便拗着气,萧高旻心里还是清楚,他爹此举是应了陛下的暗中要求,在朝堂上故意搅浑水。世子爷哪怕再气也不会拆他们的台,到了时辰还是遵旨进宫,帮他爹将这场戏唱完。
世子想的很好,只是等他在敬诚殿外遇到叶书离,又拌了两句嘴后,心气就不太顺了。
萧高旻本就是被无辜拖下水的那个,现在听完了训,还得和叶书离一起罚跪,怎么都觉得亏。
他只想看着叶书离挨罚,可没打算和他同甘共苦,横竖殿里除了他们几个没旁人,彼此心里都明镜一样,世子爷便直接开了口:“陛下,臣冤枉,打徐劭的事臣没参与。”
“打掩护视同共犯。”凌烨抬眸,淡淡道,“况且不是你自己在大理寺承认的么?”
“我……”萧高旻一噎,他当时那样说,完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了让叶书离蹲大狱。结果没能如愿就算了,现在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和叶书离成了难兄难弟。
吃了亏的世子侧头剜了身旁的叶书离一眼,又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叶书离察觉到萧高旻的眼神,朝他不善地弯了弯眸子,转过头就道:“陛下,臣作证,永安侯世子确实在大理寺认了罪,他不冤。”
凌烨:“嗯。”
“……”
世子爷伸冤不成,假戏成了真做,于是只能被迫和叶书离同甘共苦。
彼时他们的另一位共犯午觉刚醒。楚珩没过去敬诚殿正殿,凌烨让高公公暗中传了点流言,说御前侍墨被罚了,因而楚珩这会儿不便出去,用过午膳后,就留了在书房暖阁里。
凌烨走的时候让他从书房的笔架上挑几支自己喜欢的新朱砂笔,也不知是要做什么用。
楚珩没多想,起身醒了醒神,便依言照做。他正仔细在书案笔架前择选着,书房的门忽然“咯吱”一声被人突兀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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