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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不一样,败也贵妃,成也贵妃,当初接到先皇遗旨的时候,不是没有不甘委屈过。但时运逆转,及至今日,皇帝会为了太子而否认“准皇后”,却不会因此拒绝“准贵妃”。帝王坐拥江山万里,子嗣繁茂方得国运昌隆,绝不可能只清晏这一个儿子,必要有其他实力强劲的皇子来与太子相互磨刀,此为权术制衡。①
    沈黛生在世家大族,对这些事从小耳濡目染,先皇遗旨定下位分后,祖父、父亲和哥哥更是把其中道理揉碎掰开了讲给她听。
    皇帝如今不开后宫、推拒婚事,不就是因太子年幼么?她也不在乎多让清晏几年,有得宠就有失宠,一个身家荣辱皆系于父皇一念之间、没娘疼的孩子,一旦圣眷不在,顷刻之间就要跌下云端粉身碎骨。
    在今日之前,她都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在月老祠大榕树下偶然捡到这块木牌子。
    文信侯夫人林氏亦望向进门来的长子,急切道:“可查出什么来了?”
    沈英柏环顾四周,颔首沉声说:“陛下与御前侍墨确非寻常君臣。”连查都不用多查,沈英柏一看便知,他对此一早就有怀疑,在心头盘桓了数日的猜测如今终于落到实处,只可惜是患非益。
    只这简单一句话就让林氏气红了眼,当即拍了桌子站起身来怒道:“这算这么事?黛儿起小度娴礼法,这些年咱们家更是加倍地悉心教养,生怕有哪点配不上。如今且放眼看看,论家世论样貌论仪范,敢问这大胤九州的世家贵女,有几个能与黛儿争,配与黛儿争?陛下要是真为着太子缓几年论婚也就罢了,可却是为着一个,一个……”林氏像是耻于提起此事,指着桌上那块定情木牌,恨恨说:“为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孽男宠,还搞了这么个玩意,倒像是动了真格了!”
    她这番话正说到沈黛心中的气恼委屈处,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她一向仪态端方,遇事八风不动,如今书房里还有几位信重的族中长辈在,却忍耐不住当众失态,可见是恼得狠了。
    林氏见女儿背过身去肩膀耸动,当即心疼不已,连忙走过去揽住她,半是安慰半是怀疑,继续道:“我不管这木牌子到底真是陛下御笔,还是那御前侍墨胆大如斯,妄想以庶孽佞幸之身长占帝心,偷偷写了这东西,反正有先皇口谕在,没道理让黛儿受这等委屈。”
    在场的几位族老都是看着沈黛长大的,对她寄予厚望,听闻林氏所言,纷纷附和。
    沈英柏坐在对面,从进门开始拧着的眉便没有松开,看着泪盈于睫的沈黛,心中不忍却还是叹口气如实道:“我着人查过,这事早有端倪,当初楚珩未经遴选破格进到御前成为侍墨,恐怕就已经另有别意了。那日大长公主寿宴,陛下驾临,楚珩也去了。”
    被他一点拨,林氏猛然想起来,不可置信道:“难不成长宁大长公主也是知情的?”
    “怪道她这个姑母以往最是急心陛下婚事,偏偏寿宴那回,黛儿来了,她却一反常态地不肯充当这个媒妁了,不仅半句不提先皇口谕,还话里话外都是让黛儿自行议亲……”林氏瞪大眼睛,喃喃说,“难不成大长公主见过了那楚珩,还……还同意了陛下瞎胡闹?那要这么说,这木牌子十有八九真在定情了?”
    她话音一落,在场几人面面相觑,沈英柏亦是皱紧了眉头。
    无言的安静中,一直沉默着坐在主位上的文信侯沈文德开了口——
    “定情?什么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就是最好的情。”他眉心舒展,轻描淡写地说:“陛下年轻,兴致上头一时间走弯了路也是有的。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意在结两姓之好,兴二族之旺,天子之家大了些,但也逃不过这个理。”
    他瞥了一眼木牌上一笔不缺的“凌烨”二字,继续道:“就算真有那么几分心,待陛下在朝堂上撞了南墙,学了道理,自然就回过神儿来了。”
    他话里深意,听得沈英柏眉心一跳。
    “圣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天子齐家,便是纳选贵女,繁茂子嗣,如此方能更好地把控朝堂、平衡局势。前朝后宫本是一体,不然怎么叫君无私?遍览史书,讲究私情的皇帝有几个?真能讲成的又有几个?不是谁都有本事能跟皇帝一生一世的。”
    “那个楚珩——”沈文德看向女儿,说:“很不值得你忧心。一个男子,不过有几分颜色,讨得陛下一时欢心而已,钟离楚氏不会在他身上押宝的。”
    沈黛已经擦干眼泪,整理好了仪态,闻言应了一声“是。”
    “至于他师门漓山,”沈文德与长子沈英柏对视一眼,稍稍皱了皱眉,道:“理是一样的,漓山自己都涉局未深,又怎会贸然卷入世家事。倒是东君姬无月,不久之前天子影卫围剿千诺楼便是他出了手,连我们家都未来得及反应……”
    提及此事,沈文德心里不禁有些忧烦,沈英柏开口说:“据说楚珩生母与东君同宗同姓。”
    “是有这么个事。”沈文德缓缓舒了口气,看向夫人林氏,安抚女儿道:“不妨事,近日帝都各家赏花会极多,让你母亲去探探穆熙云的口风,试探试探她对楚珩之事是否知情,态度如何。”
    林氏点头,继而又一哂:“这穆夫人也算女中魁杰了,却教出个佞幸媚上的男宠徒弟,说出去也是羞煞人了,想来她是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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