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也没去注意旁的事,一心只和脚腕上的镣环较劲,见凌烨不理他,还不让他穿衣服,不由愤愤地低下头,指间似有若无的气劲汇聚,就要扯住那金链,凌烨忽然转过身来扣住了他的手,将典册放在了他掌心。
楚珩这才看清司礼官方才恭敬呈上的东西。
是皇后仪典。
少时读国史,知道这是大胤皇家的古礼,帝后大婚的时候,皇帝要亲手交付三样东西——代表皇后权柄的凤印,载明皇后地位的金册,还有便是皇帝亲手写就的仪典。
凤印金册从开国至今代代相传,没什么好看的,唯有这仪典,国史上说,每一册都独一无二,是天家情人相赠的礼物,彰显令仪懋德,书写帝后相处之道。
凌烨眼神认真,伸指敲了敲仪典,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往宣政殿去。
楚珩怔怔地看着手上典册,只觉重若千钧,几乎要拿不稳。面颊晕开一片绯色,满腔情意涌在心头,脸上心上都烫的厉害,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右脚上的名堂。
眼看凌烨要走出内室,他才回过神,复又想起了锁链的事,连忙叫住人,晃晃脚上的镣环,语调有些急切:“陛下,这个?”
凌烨轻笑了一声,折返回来走到榻前,按着楚珩拽锁链的右手,莞尔道:“想解开?”
楚珩忙不迭地点头。
凌烨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们从鹿水回来前,不是说了要把御前侍墨抓回来教训吗?”
楚珩低头扫了一眼自己一丝不挂的形容:“可……”
“不穿衣服就是教训。”凌烨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一点儿都不,“犯人得干活,收监期间要改过自新,什么时候记会了皇后仪典,朕便什么时候给你解开。”
不等楚珩开口,又继续道:“朕知道区区一条金链锁不住东君,但你要是再敢跑一步,”凌烨顿了顿,同他耳鬓厮磨,“我就不要你了。”
说完在楚珩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抬脚便离开了内室,朝殿外走去。
当初半夜接到楚珩在鹿水出事的消息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迎来的第二天天明。那种湮没整个人的重重寒意和惧怕,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确实应该教训,不看皇后仪典,他都不知道他有多重要,身份一暴露就乱跑。要是自己真会因为这个就不要他,两年前刚知晓的时候就不要了。乱跑就该锁起来。
区区一条金链当然锁不住大乘东君,但是凌烨却足可以锁住楚珩。
楚珩愣愣地望着凌烨走出殿外,再低头看着手上的仪典——
记下来?
不是礼物吗?
没见国史上说还要背的啊!
这么一厚册子,哪里是什么仪典,分明是要给他立规矩!
好家伙!哪有这么惨的皇后?
他才不背呢,就不背!看都不会看!
楚珩恨恨地将那链子在床上摔了两下,但却没再用力扯,只发泄似的将床上的枕头、锦被都扔到了地毯上,手边的皇后仪典被他拿起来刚想一并往地上扔,指尖忽而一顿,又收了回去,抱在怀里。
仪典封页上的金饰触到胸膛,楚珩冷不丁地被冰了一下,一低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着寸缕呢,不由红了红脸,又愤愤地把刚扔到地毯上的锦被拾了回来,抱着掩在身上。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楚皇后侧身躺回床上,将仪典放在枕边,早膳也不吃了。早把在鹿水时自己说的“带回来教训”抛到了脑后,丝毫没有犯人的自觉,一门心思的生闷气,等皇帝低头来哄他。
于是等凌烨从宣政殿回来,进内室门就见自己的枕头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殿里一名宫人也没留,他的皇后侧身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听见脚步声,状似无意地动了动身子,却不回头,整个人都笼罩在满满的不忿和委屈里。至于那本皇后仪典,显然是连翻都不曾翻过一下。
凌烨轻挑眉梢,觉得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犯人应有的自觉了。他俯身拾起地上的枕头,走到榻边掀开楚珩的被子。
楚珩立时把自己缩成一团,气哼哼地又往床里挪了挪,脚上的锁链因着他的动作琅琅作响,听见这声音,心里不免更气了。
凌烨笑着捏了捏他的腰,道:“犯人过来,给朕换衣服。”
楚珩闻言动了一动,却并不起身,摇晃着脚上的镣环,坚定道:“不给换!除非解开!没得商量!”
凌烨嘴角轻轻扬了扬,不置可否,站在床边看了楚珩片刻,忽然欺身而上。
宽大繁复的朝服袍袖扫过楚珩的腰线,天子朝服上温润的佩玉环饰贴上了他的背脊,楚珩意识到身上单衣已被轻而易举地褪了大半,一个激灵忙撑起身拉过锦被,回身看着凌烨。
后者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回望他。
楚珩心说太丢人了,上午好不容易开口让伺候的内侍找了件长袍,虽然还是没法穿裤子,但好在能勉强蔽体了,刚才差点就被扒了。早膳憋着没吃他都快饿死了,脱了又没衣服穿,等会儿还怎么吃午饭?他一点都不怀疑凌烨会让他一丝不挂的下床来用膳。
圣人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但威武一定要屈。
楚珩迅速将长袍系好,低声说:“这就给换。”
凌烨忍着笑,让内侍去传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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