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城蒙恩被德,无不痛死己过,指天誓日,自此洗心革面,为大胤、为吾皇效死输忠。
十月,帝都事了,各州总督、诸军将领各赴其职。皇帝命颖国公苏阙率军,前往昌州东海,抗击南洋外敌,收复白沙渚以北的大胤东南海域。并将叶书离、萧高旻、苏朗、叶星珲一并派去,又从武英殿天子近卫营和兵部调了一批新人入军历练,陆稷、温礼、楚琰等一众年轻人尽随军出征,奔赴未来。
十月底,三法司会审结束。
敬亲王凌熠身为逆党贼首,三法司协同宗正寺,列其罪状,呈到御前。凌熠身已死,皇帝下旨将其玉牒除名,贬为庶人。
其麾下逆党作恶多端,尤以定康周氏、澹川颜氏为最。定国公周夔炸毁江堤,将蛊疫源投入澜江,致使南江数万百姓一夜之间流离失所,饿殍遍地,下游的颖海城亦遭蛊疫重创,事后更是出兵合围颖海,罪大恶极。庆国公颜愈通敌南洋,为叛军调运军备,审理之中又牵出了澹川颜氏的许多阴私旧罪。
譬如昔年颜懋生母病逝,人死不丧、秘而不宣,欺瞒颜懋成婚,罔顾人伦之义。二十五年前为得联姻之利,迫其对母不孝的是澹川;二十五年后为阻科举大业,言其侍父不孝的也是澹川。
“不孝”之名,真是让澹川颜氏用尽了。
逆党之恶业,罄竹难书。
三法司会审定刑,主犯周夔、颜愈罪不容诛,处腰斩,逆党其余主犯——钟氏、姜氏等世族家主、叛军将领处弃市;其膝下世子及子嗣、本族三服以内亲属皆赐死,五服以内亲属刺配流放、充军为役;出嫁女凡有诰命者,褫夺诰命,送庙清修为父族赎罪。
这是整个宣熙一朝直至明帝传位,牵连最广的一次诛杀,然而朝堂公议,却无一人辩驳。
奏折呈到敬诚殿,皇帝御笔朱批曰:“准。”
……
宣熙十一年冬至日,皇帝往明堂圜丘行祭天大典。
典礼之上,皇帝下旨昭告九州,正颜懋帝师之名,复尚书令,追封正一品太师,赠上柱国,配享太庙,赐谥“文贞”,并为颜相修墓立碑,感念其为天下读书人继往开来之功。
云非站在天坛之下文武百官的队列里,两年间沙场奔波所做的一切努力,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澹川颜氏都倒了,江南十二城也齐齐为科举表态让路,其余的世家亦无二话,选官改制彻底走上正轨。颜相的身后名,旁人还有什么可异议的,更何况这是陛下在上天面前承认的帝师,“文贞”之谥一槌定音,纵使哪个有微词,也无可更改了。
与其纠结一个过世的人,还不如想想近在他们眼前的这位,臣工们神情各异、目光复杂地看着天坛上和清晏站在一起的宣宁侯,说是带小太子祭祀,可这分明就是……皇后嘛!
真是愁煞众臣。
好在冬至过后,终于等来了能管这事的人,长宁大长公主从越州食邑回帝都了,她是陛下的嫡亲姑母,深得敬重,大臣们不好说的话,长辈肯定能开口劝劝了吧。
却还没来得及高兴两天,宫里忽然传出消息,“钟太后”要不好了。
自从敬王死讯传来,她身体便每况愈下,膝下二子皆因谋反事败而死,短短五年内,娘家砚溪钟氏两次获罪诛族,人丁凋敝到已经都不能再称为“族”了,若不是因为列位开国十六世家,世上哪还有什么“砚溪钟氏”?如今不过空留名号罢了!不知要多少代人的繁衍生息,才能让这个家族恢复一口元气,真正是遥遥无期了。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今日若是敬王赢了,皇帝的母族北境顾氏也不会有好下场。
此情此景,“钟太后”又哀又恨,活着再没什么指望了,她本就抱恙在身,现不过短短一个月,就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
宣熙十一年冬月十九,太后钟氏崩逝于慈和宫。
天下大丧。
皇帝命长宁大长公主、清和长公主主理丧事,极尽哀荣,官家子弟一年禁嫁娶,民间百日。
但阵仗再如何浩大,年关也近了,大长公主和长公主赶在一个月内将丧事操办完毕,停灵二十七天下葬入陵,大祥除服后就是腊月十七了。
虽说国丧百日禁宴乐,但转眼就是年节,陛下恤民,又下恩旨,只取消了宫中新年的各项朝宴庆典,以示哀思,民间一切节庆照旧。
群臣皆称颂。
腊月十八,是长宁大长公主寿辰,虽未行宴饮,但陛下依旧微服驾临了大长公主府,为姑母祝寿。
腊月廿一,是处决敬王逆党主犯的日子。因太后崩逝,三法司原定在腊月初的刑期虽被推迟至今,但年前事年前毕,并没有让这些乱臣贼子活过新年。
只凭澜江蛊疫、勾连外族这两条,就够这些逆党主犯死千百次了,若让他们好过了,那谁来让战场上阵亡的英烈、让无辜枉死的百姓安息?还有那么多正在东海战场上为了驱除外敌、夺回领海而奋勇作战的将士,他们还归不了家、过不了年呢!这些罪魁祸首又如何配?
腊月廿一是个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行刑时,云非去看了。
刑场依然设在帝都外城的中心坊市,刑台高筑,钺斧森寒,只是上刑台的人换了一批,而这一次,刽子手不会再“失手”了。
云非站在刑场外,斟了三杯酒祭颜相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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