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兄,”沈闲感觉自己的面子有点挂不住,看了周明朝一眼,发现这人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叫了一声,自觉的用爪子捂着自己的脸。
只要看不到,丢脸的就不是他。
“你在这等我一会。”
走进屋子里面,周明朝把沈闲放下来,径直转身到里屋去了。
这应当是周明朝住的院子,南面放着一个大架子,上面全都是书,鼻架子上面搁着四五只狼毫,底下一方砚台,书桌上面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虽然东西少,但是采光很好,窗户一开,照的满是都是金色,显得室内清清朗朗的。
沈闲看了一眼又朝屋里看,但是里屋被屏风挡住了,丝制的屏风挡光特别好,沈闲一点影子都没看见。
周兄也太小气了,有什么是他最好的朋友不能看的?他可是连床都分了一半给他!打量了一会,沈闲把目光收回来,在书桌的台面上坐下了,沈闲一边拨弄毛笔,一边在心里絮絮叨叨。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加重,周明朝从屏风后面出来,手里抱着一堆衣服。
他看见沈闲坐在自己书桌上面,愣了愣,朝沈闲抬手:“过来。”
沈闲跳下来差点崴了脚。
周明朝皱了皱眉:“慢点。”
沈闲甩甩脑袋,走到周明朝身前:“怎么啦?”
周明朝没说话,只是把手里找出来的披风往沈闲身上一套。
“这衣服是我十五岁时候穿的,你穿应该合适。”
周明朝又给沈闲加了一件带绒的厚衣服,披了一件狐裘披风,还叫人给沈闲弄了两个汤婆子来给沈闲抱着。
“用我的马车送沈少爷回去。”
马车边上,周明朝给沈闲把披风的帽子也给带上了,帽子周围带了一圈毛,毛茸茸的,沈闲穿得像只小肥鸟,只露出一双眼睛。
“还冷吗?”
沈闲身上快出汗了,他摇摇头,像是笨笨的肥猫儿。
周明朝摸了摸他脑袋,似乎带着点笑:“回去吧。”
沈闲带着帽子的大脑袋点了点,转身就去爬马车。
“哎呦!”
马车有点高,沈闲又穿得太厚,爬了一半差点摔下来,周明朝扶了他一把,撑着他的胳膊给他往上面送。
“周兄,我走了啊!”沈闲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他钻进了马车里面。
一直到马车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周明朝又朝着路口看了一会,才沉默的转身,踏进大门。
周明朝的院子如同他的书房,除了一些花草,其他多余的东西也没有,院门一关,秋风呼号的,连带着人声一起被关在外面。
书房里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动作,挑一挑炉子里面的炭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又拿了宣纸铺在岸上,周明朝磨墨提笔沾了点墨汁,墨点在白纸上晕染开来,周明朝却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
毛笔被放回笔托上,周明朝向后靠在椅子上,这院子里就他一个活物,当他也安静下来不动的时候,周遭寂静的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了,屋子里不冷,却透着一股闷,闷的让人有点压抑。
但是周明朝早就习惯了,除了他初记事的那几年,父母都在身边陪着,他的周围有点生气,自永南王夫妇进京后,周明朝便如一潭死水,沉潜的安静下来了,以前只是一个沉稳的孩子,虽然老成,可也会不好意思的笑,现在变成了一个彬彬有礼却冷漠疏离的青年。
他在临州城这几年,谁都要夸一句永南王府的小世子温润如玉,清贵无双,可是周明朝和谁都走得不近,就连城主一家,出了逢年过节必要的走动,周明朝并不是经常拜访,他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把院门一关,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生活。
父母初走的那几年,周明朝还小,虽然过了害怕一个人睡觉的年纪,可半夜梦醒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半大的孩子沉默的把自己蜷缩起来,还是害怕,但是害怕也没用,害怕就闭着眼睛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有的时候一直到天亮还没睡着。
城主夫妇想把他接到沈府去,但是那个时候的沈闲刚刚长大,渐渐显露叛逆的端倪,和周明朝闹得屡次不愉快,少年自尊心又重,总是自己一个人缩在府里看着窗外的天空,春去秋来,周明朝已经长大了。
他成了一个独立,可靠,有自己思想的少年,现在想来以前的那些都不觉得心酸,只是有一件事。
周明朝捏着宣纸的手指一捻,玲珑骰子安红豆,他不知道自己的心绪究竟是……
这几日他觉得自己看沈闲有点怪,不是沈闲,是他自己,他觉得自己再看沈闲时,和以往的心思有点不一样。
以前小的时候只是觉得沈闲可爱讨喜,想保护他,沈闲长大了一点不听话,他只是怒其不争,聪明乖巧的沈闲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是现在,周明朝看着桌面上,想到刚才沈闲就是坐在这张桌子上等他出来,心头又有些怪异,酥酥麻麻还带着一点甘甜,他现在还能想到沈闲坐在桌子上晃腿的场景,脸上的皮肤比桌子上的宣纸还要白皙。
在以前,他只是觉得沈闲好看,并不会关注到沈闲的样貌的细节,但是现在,他知道沈闲的眼角下有一颗很小的黑痣,眼睛在受惊时会瞪的很圆,本来就大的眼睛可以变大一圈,还有,早晨起床的沈闲嘴唇是嫣红的,比月季花还要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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