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遵旨。”程阁老知道,皇帝这是将沈嘉重点培养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皇帝又升了沈嘉的官,封为户部左侍郎。随后,圣上下旨令沈嘉追回官员之前借走国库的银两,一场大风波在京城中掀起。
说起借债,也是一笔大金额。沈嘉查账时,不查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京城里上到皇亲贵胄,下到文武百官,甚至后宫妃嫔太监,都欠着户部的钱。只因为本朝官员俸禄实在少得可怜,那些王侯靠着俸禄怎么活得下去?于是越是讲究的大家族,越爱找户部借钱。故而一来二去,就成了一笔烂账。
尤其是永文朝,永文帝骄奢淫逸,后宫有样学样,那些妃嫔借的更多。后来,朝中吴商等阁老们,也想出各种由头借钱,给自己撑场面。
可惜现在不是永文朝,而是清嘉帝当政了。众所周知,皇帝就娶过一个王妃,前两年在西北时还病逝了。后来皇帝入主紫禁城,再未纳妾娶妻,后宫无人。这也是皇帝敢动这些烂账的原因,并且能够雷厉风行,没有后顾之忧。
夏去秋来,北风萧萧,京城的秋天总是格外短暂,也格外寒冷。
一到这个季节,陈公公总是忧心忡忡。主子的腿受不得寒,每到季节变化,尤其是秋冬时期,皇帝腿上的毛病又要犯了。
陈公公让木棉早早备好厚衣物,每天给皇帝熬姜汤,即使这样,皇帝的膝盖也总是酸胀,夜晚时每每会被痛醒。
陈公公哭着让皇帝请御医来瞧瞧,皇帝却坚决不肯。
这日,沈嘉来到养心殿求见陛下。近一个月来,沈嘉已是养心殿的常客,众太监宫女都知道沈嘉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对他客气有礼,第一时间就去殿内通报了。
沈嘉进去时,见程阁老也在殿中坐着。皇帝则靠在榻上,腿上盖着个毛毯,正在听阁老奏事。
“程阁老好。”沈嘉微微躬身,这段时间程阁老明里暗里帮他追账,他十分感激,对阁老诚心实意的施了一礼。
程阁老拱手略略回礼,皇帝看在眼中,但笑不语,又命陈公公搬来凳子赐坐。
“刚才程老还说起你。”皇帝说道,“说你差事办得不错,那些皇亲贵胄,达官贵人,都把钱还了回来。”
沈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谬赞,多亏了程阁老从中斡旋。否则那些大人怎么可能听微臣的话,乖乖还账呢?”
“程老为官多年,做事老练。”皇帝说道,“长青,你可要向程老多多学习。”
“是。”沈嘉又站起身,再次向阁老行礼致谢。
“不如,程老你收他为徒吧。”皇帝见时机差不多了,直接挑明道。
沈嘉微微一愣,在官员中谁是谁的师傅,谁是谁的徒弟,这是有讲究的。一旦拜了师,收了徒,那师徒二人就是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士人又最忌讳背叛师门,若拜了师傅,则永远不可以违背师傅的意志。
不过程阁老如今是首辅,又受皇帝器重,且人品贵重。论拜师,没有比他更好人选了。程阁老的门生不多,是早年当科举主考官时收的,近些年再未收徒。
现在,皇帝突然提议程阁老收下自己,可见意义深重。
程阁老仿佛早就知道了似的,慈祥的笑了笑,“甚好,甚好,不知长青愿意拜我这个老头子为师否?”
“当然愿意。”沈嘉跪下,向程阁老叩头,“师傅在上,收学生一拜。”
“好好。”阁老笑着扶起沈嘉,又看向皇帝。
“拜师要敬茶的。”皇帝挥挥手,陈公公早已准备了茶,端给沈嘉。
沈嘉没想到皇帝如此细心,仿佛早有预谋?他不再多想,接过茶毕恭毕敬的递给程阁老。
这下,拜师礼算是成了。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忽然觉得腿有些痛,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们说道:“你们师徒先下去吧。”
见皇帝突然赶人,沈嘉有些诧异。程阁老目光担忧的望向皇帝的腿,对他道:“老臣告退,陛下多多保重身体。”
皇帝点点头,看程老退下了。可沈嘉却一动不动,耿直的说道:“陛下,微臣有事回禀。”
一旁的陈公公急得直冒汗,皇帝脸色微微发白,冷漠道:“有事明天再说,陈公公。”
“是。”陈公公知道皇帝腿疾犯了,急忙过来想要搀扶他进内殿休息。
“陛下,虽然欠款还回来了,但赃款还未追回。”
“此事……需从长计议。”皇帝额头微微出汗,硬撑着从榻上起身。
“陛下。”沈嘉一个错步,将陈公公拦在自己身后,急忙对皇帝说道,“赃款才是最大的窟窿,请陛下命刑部和大理寺协同调查。”
“长青啊。”皇帝看他急于求成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有心想教他几句,“凡事得慢慢来,现在刚追回欠款,不可把那帮人逼急了。”
“可是,陛下……”沈嘉还想说什么,忽然见皇帝站立不稳,一个不小心倒在地上了。
“陛下!”陈公公吓得尖叫了一声。
沈嘉愣住了,见陈公公费力的想要扶起陛下,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陛下似乎陷入昏迷,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
“陛下。”沈嘉这才回过神,和陈公公两个人扶起陛下,安放到靠榻上。只见陛下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冷汗,似乎疼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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