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沈嘉突然剧烈的咳嗽着,打断了范大夫当着陛下面评价陛下的不敬之举。
“沈大人,别出来了一阵子,就着凉了?”范大夫又调侃道。
“没事,没事。”沈嘉冲范瑀使眼色,求求他别再说了。
皇帝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善解人意的换了个话题,“我家里确实算是富贵人家,不过我十几岁就被家里人打发去了西北历练。当时那边多战乱,战事一起,哪里顾得上讲究?”
沈嘉第一次听皇帝说起在西北的往事,他以前一直以为,皇帝就是去当个将军,坐镇指挥,不必上前线。
不过听皇帝话里话外,似乎是跟着前线将士,一起上战场了。
范大夫不知陛下的话中话,纳闷道:“你家里人放心你去西北?那里又苦又乱,何苦去受罪?”
“我当时也不理解,现在想想,可能自有深意。”
沈嘉记得当时是陛下的祖父弘武帝派他去西北从军,弘武帝是个有文韬武略的皇帝,一生都在和西瓯打仗,收复了好几处失地,扭转之前国朝被西瓯欺辱的局势,算是一代雄主。
难道那时候,弘武帝就看出,皇孙萧翌是个将才?甚至,帝王之才?所以才从小历练他,让他去西北打拼,建立起自己的根基。
在沈嘉想入非非的时候,皇帝和范大夫又在闲聊其他事,皇帝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关于土改之事,范大夫却答不上来。
皇帝疑心顿起,起身想要回宫,结果坐久了腿脚僵硬,起得猛了没有站稳。沈嘉和范大夫急忙起身,一人一边扶着他,才没有让陛下摔倒。
沈嘉吓出一身冷汗,范大夫则趁机将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萧微明的脉上。
或许是出于武人对脉门的警惕之心,皇帝瞬间发觉了范大夫的举动,立刻抽回手。他面色微沉,上上下下打量着范大夫。
范瑀一脸无辜的望着他,也没有说话。
“你这个朋友……”皇帝转头对沈嘉道,“似乎是个大夫吧。”
沈嘉脸色大变,范瑀则笑出了声,“萧兄好眼力。”
“范兄。”沈嘉看着范大夫,生怕他一不小心,惹怒了皇帝,召来杀身之祸可就不妙了。
然而皇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他的确龙颜大怒,却只是撇下了沈嘉和范大人,一甩袖子一个人离开,坐车回宫了。
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沈嘉急得不行。范瑀则在旁边幽幽道:“果然是讳疾忌医,这就跑了?”
“你啊。”沈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莫慌莫慌。”范大夫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已经知晓他的病情了。”
“当真?”沈嘉惊喜道。怪不得范大夫突然就探脉,看来是观面色已有猜论,才冒险把脉一试的。
范大夫眯起眼睛,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他这个‘病’,不简单呐。”
第12章 青玉案(三)
皇帝比陈公公预期回来的早,让他诧异万分。细问跟随出宫的锦衣卫,才知原来沈嘉不知何故惹怒陛下,陛下撂下他一个人回来了。
怪不得陛下回来,也没看奏疏,也不见大臣,直接去寝室躺着了。陈公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见陛下靠在床头看书。看似和平日并无两样,但跟随陛下多年的陈公公知道,陛下此时心浮气躁,将书页翻得稀里哗啦乱响。
就在这时,沈嘉又入宫了。
“陛下,沈大人求见。”
“不见。”皇帝“啪”的一下,将书扔下了。
“陛下,沈大人在外跪候。”陈公公出去了一趟,又回来禀报道。
“他!”皇帝闻言气得胃疼,“罢了罢了,让他进来。”
果然皇帝是见不得人久跪的,陈公公教沈嘉的这一招,立马见效了。
沈嘉朝陈公公拱拱手,起身向养心殿寝室走去。
沈嘉刚进殿门,迎面飞来一本书,伴随着帝王的怒吼,“沈嘉,你不怕朕砍了你吗?”
书打到他的胸前,随后落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陛下发火,不知为何,他却一点也不害怕。
“陛下是仁君。”沈嘉一撩袍子跪在床前,不卑不亢的说道。
“仁君?”皇帝冷笑了一声,“死在朕手上的人,不差你一个。”
当今圣上的帝位是怎么得来的,天下人都知道。一场战争,死了多少人,数也数不清。
“臣无悔。”沈嘉抬起头看着陛下的眼睛,“范大夫说,您的腿不是老寒腿,腿疼也并非因季节变换,而是因为……毒发。”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陈公公大吃一惊,诧异的看向沈嘉。
皇帝则靠在床上,不发一言,面无表情。
沈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天气转凉,则会引诱毒发加剧,陛下靠内力已无法压制,体中剧毒蔓延至双腿,故而导致经脉阻塞,双腿疼痛难忍,严重时甚至……无法站立直行。”
“你!”皇帝震惊的一手指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他们在秦州寻医求药许久,才找到真正的“病因”。这位范大夫不过搭脉一瞬,就猜到了?
“陛下,范大夫妙手回春,堪称神医,他一定能医好陛下的腿。”沈嘉看向他,狠了狠心,高声道,“陛下不应讳疾忌医。”
皇帝一手扶着床头站起来,一手指外边,对沈嘉厉声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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