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闻言怒道:“京官围聚西苑,他们要逼宫吗?”
“即使有些人是担忧陛下才去的,但他们跟着张旭一起胡闹,已做成逼宫之势。”程阁老问道,“你经常去西苑陪伴陛下,陛下可有说过什么?”
沈嘉仔细的想了想,“对了,陛下说,张次辅和夔王有所勾结。”
“当真?”程阁老微微一惊,若真如沈嘉所言,这确实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锦衣卫查出的,应当不会错。”沈嘉答道。
程阁老历经三朝,竟然没看出来张旭有此等狼子野心。他捋捋胡须,“可夔王……夔王要是想篡位,何必等到今天?”
“陛下也说夔王不会谋反。”沈嘉说道,“陛下还说,夔王不按常理行事,睚眦必报。学生猜测,他恐怕是针对我。”
“果然是夔王的作风。”程阁老冷笑一声,“我想,陛下已运筹帷幄,只等张旭自投罗网。”
沈嘉见状,微微放下了心,但他担忧萧翌的身体,叹气道:“不知这场闹剧,什么时候能结束。”
“那要看陛下的身体。”程阁老突然严肃道,“长青啊,你告诉老夫一句实话,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沈嘉闻言一愣,他不知道程阁老知道多少,只好含糊道:“如今已大好。”
“如今?”程阁老玩弄着字眼,“那以后呢?”
“以后……以后谁说的准呢?”
“长青,老夫不跟你绕弯子,我知道你请了个民间的大夫替陛下治病……”程阁老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准确说是解毒。陛下之前在西北毒发时,我就在旁。”
程阁老原是秦王府的幕僚,萧翌的真正病因,本就瞒不过他。
程阁老继续说道:“当时王府请了无数大夫,可没几个能诊出病因。后来终于有人查出是毒,但如何解毒却是一头雾水。陛下登基后,瞒着朝臣,不愿让御医诊断。不知陛下如今病情如何了,你找的大夫能解毒吗?”
沈嘉见师傅如此坦陈,他便如实相告了,“陛下这次毒发,毒性已由双腿扩散到双手了。”
“竟如此严重。”程阁老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不亲自批阅奏折了。
“我请的名医还在试药中,他说如果能查出寒毒的配方,他就能配出解药。”
“要快啊。”程阁老着急道,“不到十年了。”
“什么不到十年了?”沈嘉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程阁老奇怪的看向沈嘉,“若不能配出解药,陛下活不到十年了。”
这个消息犹如大夏天中一盆冷水浇到沈嘉的头上,将他淋了个透心凉。沈嘉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反反复复响起四个字:不到十年。
怎么会,怎么会?为什么萧翌要瞒着他,为什么范大夫也不告诉他?怪不得萧翌急着培养肃王,怪不得他老说什么生生死死的不祥之语。
沈嘉至今才明白过来,突然落下了泪。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滑过脸庞,掉在地上。
“长青?”程阁老看沈嘉哭得如此伤心,有些不解。他之前从未见过沈嘉流过泪,难道沈嘉和陛下的君臣情谊,已如此之深?
“我……我没事。”沈嘉强迫自己止住眼泪,又拜托师傅,“请不要告诉陛下,我知道此事。”
“……好。”程阁老沉思片刻后答应了,他深深望了沈嘉一眼。
作者有话说:
走过路过,投个海星吧。
第59章 折桂令(四)
沈嘉浑浑噩噩的被程府的小厮送出门,再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家。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家中,他的大脑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中的一个执念反而愈发坚定,那就是帮萧翌变法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
另一边,刚刚送走沈嘉的程阁老,也陷入沉思当中。他回想起沈嘉听闻陛下命不久矣时的反应,想起陛下对沈嘉的器重,想起他们二人才认识两年,却已有莫名的信任和感情。
这是一种超脱君臣之前的感情,程阁老不愿意往下想,他实在想象不出来,陛下和沈嘉会是那种关系,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定要阻止他们。程阁老实在不愿意看见自己辅佐的君主,和自己的学生,因断袖分桃而被天下人唾骂。在事情还未传开之前,他必须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短短一夜很快过去,微弱的晨光从窗外洒向玉熙宫内。萧翌一夜未睡,他随意披了件外袍,盘腿坐在床上。他见陈公公带着服侍的宫女太监进来了,开口便问道:“外面有人退吗?有人倒下吗?”
“一人未退,也无人晕倒。就是有几个老臣,眼看着快受不住了。”陈公公一直派人盯着呢,可那些大臣们真够倔强,硬是在寒冷的春风中跪了一夜。
皇帝没说什么,在木棉木槿的服侍下沉默的漱口净面,穿衣束发。木棉替陛下梳头时,在镜中看到陛下的黑眼圈,便知他昨夜又失眠了。
萧翌梳洗好后,传召在外间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只听蒋骥报道:“夔王一直在府中没有出来过,不过府中下人一直往西苑来来回回的跑,看样子是在打探消息。”
“他这回倒是很有耐心。”萧翌冷冷道,“派人继续盯着。”
“是。”蒋指挥使领命而去。
萧翌确实在等,等他的好弟弟露面。若夔王不出头,怎么能暴露张旭的狼子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