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客人来,茶老板又忙去了。萧翌问沈嘉:“你算好的日子?”
“以前吴老先生是半月一讲,每月初一一次,十五一次。还好他取消了月初那一次,保留月中这回。否则,就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白跑也无妨,就当来济宁看看风景了。”萧翌并不在意,他本来就是武人出身,对文坛盛事不大热衷。
“可奴婢从未听过大儒讲学,很感兴趣呢。”一直没出声的木棉突然道,“不知这次,吴老先生要讲什么?”
“我帮你问问。”沈嘉当然也不知道,只好去隔壁桌请教一二,“敢问这次吴老先生,讲的是哪本书,哪段话?”
邻桌的学子听后,打量了沈嘉一眼,“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这几个月,吴老先生一直在讲春闱时,沈阁老出的那几道题。今天,应该要讲殿试了,就是圣上出的那道,关于开海禁海的策题。”
沈嘉和萧翌闻言一哽,二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他们本以为会讲什么《孟子》《论语》等书,没想到吴老先生,居然在分析今科的试题。
听学听到自己头上的感觉,真够奇妙的。
第151章 少年游(七)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书院终于打开大门,放人进去了。与此同时,范大夫和杜涣也吃饱喝足回来了。他们进去书院一看,原来讲学安排在了院子里,正中的位置搭了个高台,上面摆放着桌椅。四周则摆满了凳子,看来是给前来听学的学子们准备的。
五个人找了个后排的位置,以萧翌为正中,在四周坐下。恰巧刚才和他们搭话的学子,又坐在了他们邻座。那人冲沈嘉点点头,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福建。”沈嘉没敢说京城,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福建好啊,乃是文曲星庇佑的地方,能出一个沈阁老。”那学子一脸羡慕。
沈嘉又被说的不好意思了,他摆手道:“哪里哪里,又不是出了个状元。”
说起状元,学子又道:“杭州也好,人杰地灵,出了个杜状元。”
“咳咳咳……”杜状元在旁听后,惊得岔气了。范大夫急忙顺顺他的背,拍一拍让他止咳。
杜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成为学子们标榜的对象了。
之前他在北京时,由于是皇城所在,随便碰到一个官,都比自己官大。至于状元的头衔,更是每三年出一个,早就不稀罕了。但在地方,状元郎却是被众人传颂,当成文曲星给供起来呢。
就在杜涣想入非非之时,吴老先生到了,一下子点燃了学子们激动的心情。
萧翌抬眼望去,只见吴仲抒比自己印象中的老了许多。以前的他穿着青色官袍,留着一缕美须,头发也不像现在白发苍苍。唯一没变的,大概是眼神吧。永远那么坚毅,永远宁折不弯。
他为帝师,本该有着光明的前途。可惜后来,吴仲抒和大哥因政见不合,师徒二人闹翻了。吴仲抒直接上疏辞官,就此远离京城,再也没有回去过。
萧翌和吴仲抒,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对于他和大哥之间的恩恩怨怨,都是道听途说的,具体是为了什么闹翻的,不是很清楚了。
在萧翌回想往事之时,吴老先生已准备就绪,开讲了。
“上回讲到沈阁老出的题,这次讲的是陛下出的殿试试题。”吴老先生颤颤巍巍的打开了一张薄纸,“陛下出题为开海还是禁海,先来看一下杜状元的答卷。”
状元、榜眼、探花等人的试卷,早已流传出去了。吴老先生当众开始讲解状元的卷子,一边读一边点评。而杜涣坐在下面,面红耳赤,左右摇摆,仿佛凳子上有根钉子一样。
尴尬,太尴尬了吧!这种当众点评——还是当着出题者和阅卷者二人的面——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范大夫听不懂什么之乎者也的,他只关注旁边坐着的杜涣,见他扭来扭去的,故意笑道:“杜兄,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虽然他也不知道厉害在哪里,反正就是厉害。
“你别在打趣我了。”杜涣的脸蛋红彤彤的,如同抹了胭脂,“我后悔死了,早知道要讲评我的卷子,我就不该来听学。”
“状元郎别不好意思。”范大夫低声道,“你看,连文坛大儒都表扬你写得好呢。”
杜涣:“……”
吴老先生终于把卷子读完了,他合起薄纸,抬头道:“这位杜状元的用词倒不是很华丽,但贵在条理清晰。他可能去过沿海地区,和海商打过交道吧。”
沈嘉听后,瞥了一眼杜涣,转头对萧翌悄声道:“吴老先生猜的真准。”
“看来,千里镜是从杜涣手里淘到的?”萧翌一下就猜出来了,“那位传教士,也是通过杜涣认识的?”
“嘿嘿嘿……”沈嘉露出一口白牙,傻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萧翌和沈嘉小声说话的时候,那边有学子问吴老先生:“请教先生,文采华丽不好吗,为什么反而是文采平平之人,得了状元?”
这是在质疑状元的水分了,杜涣听后脸更红了,不过这次是被激怒的。
“就是,杜状元的文章我没看出有什么出彩之处,是不是因为他是沈阁老的亲戚,才被点为状元的?”
“岂有此理。”沈嘉也坐不住了,对萧翌道,“子川的文章哪里不好,容他们这些人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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