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斗篷便乳白色貂毛一样白的脸,在正午日光的照耀下,泛着玲珑剔透的淡粉色光泽。
潘春的眸光从她脖颈旁那圈毛边上划过,落到斗篷一角,左脚也向后撤了一步,双手无处可放,索性把小刀拿出来,握在手里。
“子渊。”孟思雨望着潘春手里的刀,微皱了下眉心,向前一步道:“看来,宝老将军也很中意你。”
潘春一愣,顺着她的视线一垂头,方才明白过来,“哦,你误会了,这刀是我自己买的。”
孟思雨的眉心肉眼可见的松开了,但脸上还是淡淡的,“我竟不知,你也喜欢刀。”
潘春不知该跟她说什么,左右盘算了一下,还是走为上策,“那个,我娘还在府中等我,待我先回...”
“子渊!”
孟思雨突然大步走到潘春面前,一双春水般的杏眼闪着微波,“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知道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潘春绷紧了脖子后躲,要不是下盘扎得稳,险些当场撅过去,“你要干嘛...!”
孟思雨忽然攥住她的衣袖,“子渊,你知道的,进宫不是我本意。”
潘春连忙抽回袖子,“是不是你本意与我何干?”
孟思雨从未见过梅子渊对自己如此冷淡,但只怔了一瞬便明白过来,“我知道,这几日母亲带我进宫为皇后侍疾,你不高兴,你若真的恼了,尽管骂我。”
说完她垂了脸,领边白色绒毛正好挡在脸前,衬出淡淡粉红的双颊,“但我心里,始终有你。”
这种捧在掌心都算亵渎的姿容,大抵就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中情人了吧。
与她站在一块儿,让出身贱籍的潘春有一丝丝的自卑。
“我骂你做什么。”潘春喃喃着将目光移开,去看街上挑担的郎中。
“皇后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孟思雨忽然抬起了头:“子渊,你再等等我。”
潘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等什么?你爱进宫伺候谁关她屁事?
她刚要张嘴,小桃突然出声,“小姐,街上人多口杂,咱们去清风楼坐下说吧。”
潘春不想去,面对这种名门闺秀,她这种粗人张嘴说三句话就要露馅。
眼看就要回临清了,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岔子。
“孟姑娘请。”潘春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孟思雨迈进茶楼大门,潘春一个鹞子翻身,翻墙去了隔壁街。
落地之后,她不禁转头看向那座茶楼,能让那位仙女一样的人如此惦念,梅子渊这个人大概也有可爱之处吧。
“梅兄!”
熟悉的叫喊声把潘春的头喊了回来,但见不远处有人冲他跑过来,还一边扬着手一喊着:“梅兄!梅兄!”
“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叫我没胸!”
潘春每次听到“梅兄”两个字就想起陪伴自己二十五年的那对伴侣。
有些东西天天见的时候觉得它无用且累赘,可突然没了还怪怀念的。
“哦。”尹冬冬连忙改口,“子渊。”
“你怎么在这?”
“我出来找你啊。”尹冬冬跑得直喘,急道:“我爹让我给你送棵山参、结果、你不在...我就跟婶婶、吃了顿饭。婶婶,今天、做的鸭羹、十分鲜美,豆腐盒子还用了牛肉做馅...
潘春不耐烦,“说重点!”
尹冬冬吞了吞口水,连忙道:“我,我听婶婶说...你要去临清?”
“对啊,仪仗船这两日就来。”
尹冬冬一听脸都吓变了色,“子渊,我早上当值的时候,听苑马寺的人说,青安帮那个、那个女魔头,她没死!”
“你说什么?”潘春怔住。
“就是那日在茶楼要杀你的那个女魔头,她没死!卫河送马船上的人亲口跟我说的,他们说青安帮的人在寻什么花和什么草,要治他们帮主身上的余毒。”
没死?!
她不是死了以后灵魂出窍,才上了梅子渊的身吗?
如果临清那个‘潘春’没死的话,那她又是谁?
那个‘潘春’又是谁?
潘春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尹冬冬见梅子渊也吓得一动不动,心道自己猜得果然没错,“上次她杀你不成,这次你去临清岂不是羊入虎口?我不敢冒然跟婶婶说,又怕明日你不知情去了临清遭不测,所以赶紧跑来告诉你一声。”
尹冬冬抿嘴皱眉,一副大难当头的模样,潘春却眸光一敛,眯了眼,“看来这趟临清...不得不去了了!”
“啊?梅兄、不...子渊,临清可是青安帮的地盘啊!”尹冬冬一脸焦急,“那女魔头若是想在临清杀你,岂不是易如反掌...”
潘春拍着尹冬冬的肩膀,没有说话。
临清的‘潘春’如果死了,青安帮有钱丰和白浪他们在,自己日后找个机会与他们相认,再以漕运总督的身份从中捣鼓些福利政策,青安帮发达指日可待。
可“她”没死就不一样了。
白浪对潘春唯命是从,钱丰又打不过白浪,一百二十八个分舵都听潘春的话,这个‘潘春’是死人也就罢了,活着随便搞点事情,对青安帮都是灭顶之灾。
倘若临清那个‘潘春’成了别人,比如那个一门心思要废漕的梅子渊,那货还不顺手把青安帮给解散了?
潘春越想越后怕,恨不得插上翅膀现在就飞回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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