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很快喝完茶,把杯子放回桌上,“既然享受了家族带给你的名誉和地位,就要为家族做出牺牲,无可厚非。”
孟思雨倏地挑眉,“可我并不稀罕那些虚名!”
“那你就真正放下那些虚名,跟他远走高飞啊!”
孟思雨涨红了脸,“我要是不管不顾,孟家遭受牵连怎么办?”
“那你就放下梅子渊。”
潘春站了起来,孟思雨怔证抬头看着她。
潘春看着那张巴掌大小粉白的脸,感慨道:“做人不能样样都占,总得有些取舍。”
见潘春要走,孟思雨猛地站起来,“姐姐等等!”
“何事?”潘春回头,淡淡地对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
“姐姐会怎么选?”
“什么?”潘春转瞬明白过来她的意图,忽然笑了一声,莞尔道:“我肯定选梅子渊呀!我无父无母,没办法,都是命。”
没料到是这种答案,孟思雨呆住,直到潘春笑着下了楼,她才走到窗边,看着那道肆意洒脱的背影上了马车,很快走出巷子再也看不见。
潘春一路不停地赶回临清,人进了总堂只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赶去了县衙大牢。
“什么?!人不在?”潘春揪起牢头的衣领,一把将他摁到墙上,“你们竟敢偷着把人杀了?”
“没死!没死!”牢头急急摆手,“潘帮主您误会了!是京里突然来了个公文,让咱们把邓五的案子发到大理寺重审,咱们就把人交上去了!”
“你是说,秋娘去大理寺了?”潘春松了一口气,可转瞬一想京里现在比临清都乱,皇帝都自顾不暇了,大理寺还有人审案子吗?
潘春缓缓松了手,心中更不踏实了。
临清街上还是一派热闹景象,似乎无人知晓京城的消息,百姓的生活依旧。
潘春心事重重地回到总堂,大部分兄弟都在收拾行装,有人带着父母妻儿,有人甚至把家中老狗都带了出来,准备一同上路。
钱丰清点完帮中钱物,与白浪一起商看地图,推敲着哪处藏身最好。
见潘春进门,钱丰忙迎了上来,“阿春啊,你看既然不能往北,咱们不如现在顺着漕河南下,躲进湄州的娄山之中。娄山地势高险,山内有不少天然地下洞穴方便藏身,二十年前海战时,老帮主怕鞑靼人打下来,曾经带着兄弟去过。不如躲到那里,等外面仗打完了咱们再出来。”
潘春接过地图看了半晌,“不行。当年帮里就千余人,一个娄山自然是够住,现今帮中兄弟上万,不如躲的分散些,你多找几个地方,依分舵位置就近安置。你们先去,我得进京一趟。”
“进京?”钱丰一诧,“鞑靼人都要打过来了,你不跟我们南下,去京城干什么?”
“秋娘被送进大理寺了,”潘春深吸一口气,忧心道:“京城现下人心惶惶,秋娘这个时候被人押进大理寺,谁还管她死活?我不放心,得去看看。”
潘春大步走进忠义堂的匾下,将扑风一把甩在长桌上,勾了条凳子坐下。
白浪把剑摆在扑风旁边,“那我跟你一起。”
“咳咳。”潘春呛了风,咳了两声,捞起一只杯子灌了两口凉水,“不用,我路上仔细些,真遇上鞑靼人,占不了便宜也吃不了亏。先把帮里人安置好了再说。”
钱丰很快想起些什么,劝白浪,“帮主功夫了得,只要躲着点走,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了,京中有梅大人在,帮主不会有危险!”
白浪没有吭声,拿起剑拽过钱丰手里的地图便下去了。
潘春乏累至极,正想去睡一觉,陈书泉突然登了门。
“潘帮主,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陈书泉急吼吼地冲进总堂,“老李跟我说你去了大牢,我才知你回来了。怎么样,漕船可还顺利?”
潘春眯着眼,有些无精打采,“还行。”
陈书泉急忙解释起来,“秋娘那件事我们也是没办法,这徐智艋摆明了要她死,幸亏京里来了文书调秋娘去大理寺重审,不然我就是把脑袋递上去,也拦不住一个四州巡抚啊!”
潘春嗤了一声,按陈书泉的尿性,他眼巴巴追到青安帮肯定不是为了已经离开临清的秋娘,“别说没用的,你到底找我干嘛?”
陈书泉脸一白,很快往潘春跟前凑了凑,“我听人说京城变天了?九边起了战事,鞑靼人要攻入中原了?你从京城回来,可有消息?”
陈书泉见青安帮不少人来来往往,收拾行装跟搬家一样,不免心下惶恐,追问道:“真的要打仗了?”
潘春了解陈书泉,他素来胆小,要是让他知道要打仗了,说不定今夜就带着行李跑了。
他是临清的父母官,他走了临清的粮仓怎么办?
鞑靼人打来,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临清粮仓端了?
看着拖家带口逐渐向总堂赶来的兄弟,潘春又觉得陈书泉也是可怜人。
他也有家小,虽不是个有担当的父母官,但这些年与他打交道,亦从未见他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潘春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和的让陈书泉心里直发毛。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让别人做出牺牲,不论是为了什么。
潘春淡淡地看了陈书泉一眼,“打仗我没见过,但是鞑靼人把通州粮仓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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