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头是一朵白玉雕刻的铃兰花,白色的花苞像一只小灯笼,单做一只簪子时简单大方,插在发间素雅俏丽;作武器用时,亦不失锋利。
潘春合上簪杆插进发髻中又拔了下来,分量、手感、质地都挑不出毛病。
“这个我喜欢,谢了啊!”潘春盖上盖子,把盒子推回到梅子渊面前,冲他晃了晃发簪,“我留这一个就行。”
梅子渊将盒子又推了回去,“我哪用的上这些,还是你留着吧。”
潘春其实都喜欢,只是一下子拿人这么多东西有些不好意思,不料梅子渊却道:“何况以后成了亲,我的便是你的,何苦让我再搬来搬去。”
“嘿嘿。”
尹冬冬望着戏台突然一声傻笑。
潘春一拳锤到尹冬冬大臂上,“你笑什么笑!”
“啊?”尹冬冬茫然回头,“我没笑你,我笑那说书先生说话!”
潘春白他一眼,摩挲着手里这支铃兰花簪垂了眼。
既然话到了这里,就不能再躲闪回避,那些她不愿意面对,不敢去想的,总要说出来。
潘春将簪子插进发间,定了定神,有点紧张道:“梅子渊,你觉得咱俩合适吗?”
梅子渊眸光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总督你当过,帮主我做过,你我若是不合适,世上便再无天作之合。”
一句话噎的潘春半天张不开嘴,闷了半晌道:“我...我是说,咱俩的家世和身份不相配,而且我那个漕河母夜叉的名号,你母亲,真不介意?”
梅子渊放下手中的茶碗,莞尔道:“你不敢?”
“不敢?”潘春蓦得挺直了背,“开玩笑,我有什么不敢的?”
梅子渊笑着抿了口茶,“那就好。”
“啊?好什么好?”潘春忽然回过味来,“梅子渊,你别多想啊!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你答应了。”
“我没有!”
梅子渊从碟子里抓了把花生,笑盈盈地看着戏台上说书先生,边听边将剥好的花生仁儿放到潘春面前。“是你自己答应的,尹冬冬可以作证。”
尹冬冬听到有人喊他名字,猛地回头,“何事?”
“听你的书去!”潘春一巴掌又把他的脸按了回去。
花生仁颤悠悠地落在潘春眼前的空碟里,梅子渊的手指白净瘦长,很快又另拿起一颗,花生壳在他指尖捏碎,细碎又平常的响声传到潘春耳中,有了种岁月静好的自在。
她不禁望着梅子渊愣了一瞬,这个紧挨在她身边的男人亦对她微微一笑,“这里花生炒的还不错。”
说完又剥了两粒,递到潘春面前。
潘春接过白胖的花生仁,缓缓放入口中,“我的意思是,世俗的眼光你不顾忌一下...”
梅子渊却自顾自道:“明日我先修书一封请父亲母亲回京,等他们回来,咱们就把婚事定下。既然你在乎世俗的眼光,那这几日你先在客栈委屈一下。原本我是想今晚就接你回府去住,这样的话,我一会儿回府让管家送些用度过来。成亲后,若是临清帮务繁忙,我就请旨外放去山东道任职,你若是不愿与我整日在一起,我亦可以留在京城。只是将来有了孩子,还是在京城长大好一些,你忙的时候父亲母亲可以帮忙带带,而且京中名家甚多,琴棋书画样样皆可拜到名师,总之一家人聚在一起好一些。当然,这些只是我一人所想,你觉得不妥,咱们可以再商议,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怎样?”
潘春嘎嘣一声咬碎花生仁,险些磕到舌头,“哎呀........”
还扯到了孩子,潘春甚至怀疑这人已经把她坟头的位置都规划好了。
“好,你答应就好。”
潘春捂着嘴,瞪眼道:“我答应什么了?”
梅子渊依旧笑意盈盈,“反正你已经答应了。”
潘春忽然有种感觉,日后若是真嫁给梅子渊,她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够使。
只不过月余没见明德帝,梅子渊险些认不出他。
脸颊瘦得像被刀削去一块,眼珠外突,神情中有种近乎暴躁的偏激。
“子渊!你可算回来了!”明德帝激动地拽他坐到榻上,散去左右,低声道:“你陪朕坐坐,这里没外人,你跟朕说句实话,陈士诚究竟在宣府做什么?那个老东西上了奏疏,说明日就能回京复命。表面上是宣府一战大胜,陈士诚要回京报喜,背地里他打得什么算盘朕早已看透!他不就是想带着他那三十万大军向朕逼宫!”
“陛下!”梅子渊十分震惊,“陈尚书在边关浴血奋战,臣亲眼所见,历历在目,并未有不轨之心!”
明德帝冷笑,“那是他做给你看的,你是朕的人,你去宣府他必定要装装样子。”他眼中忽又带了点惊惧,“子渊,你不知道,你不在京的这段日子,陈太后挟持皇子离开了京城!那老妖婆果然跟王承衡是一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说什么不知王承衡将皇子带去何处,最后还不是她抱着孩子跑了?!”
梅子渊越听越心惊,明德帝咬牙道:“昨日天武卫来报,一直跟踪太后的梁罗死了,有人见太后身边跟着个暗卫,武功高强,已经护着离开京城。陈士诚偏偏在这个时候带着大军班师回朝,一个带着朕的儿子跑了,一个带这三十万大军回来,他们在盘算些什么,朕怎会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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