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方才扯那些谎的时候,萧勾玉整个人都是慌的,说的那些话也都语无伦次的。
贾扶桑,好一个贾扶桑。
眼看与太子的婚事愈发的近,萧勾玉也无法在这里呆了。她要调查出那些黑衣刺客的身份,把她弄到这里到底有何目的。
当天夜里,萧勾玉偷偷潜入贾扶桑的书房,这几日她已经暗地里把贾府的地形摸透了。
不过贾扶桑的书房里并没有什么线索,都是一些古书啊,还有他名下产业的账本子。
萧勾玉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亭子的时候,一只黑猫窜了出来,她吓了一跳。
要知道,她最怕的,就是猫了。当场,萧勾玉就腿软了,那只黑猫绿眸中闪烁着冷傲,舔了舔爪子,尾巴摇了摇,姿势优雅地冲她“喵”了一声。
萧勾玉咽了口唾沫,扯了扯嘴角,这夜黑风高的,除了亭子里的灯笼映照了些光亮,周边黑暗像喷薄欲出的猛兽,随时要将人吞吃入腹。
此时,一身白衣的少年出现,脸上带着笑脸白瓷面具,头发两侧梳了小辫子,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长发如黑缎,身形俊朗板正,姿势优雅地走了过来,温柔地将地上的黑猫抱起来。
少年声音很是悦耳动听,“我们又见面了,不好意思,我家乖乖年纪大了,喜欢乱跑,吓到你很抱歉。”
“贾公子言重,是我晚上睡不着想出来走一走,不怪乖乖。”萧勾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贾扶桑漂亮的手抚摸着乖乖柔滑的猫毛,语气轻柔有礼:“还不知姑娘芳名。”
“叫我玉儿就好。”萧勾玉摸了摸耳朵,“公子,可否明日将我送去都城,我实在想念我的祖父。”这话不做假,萧勾玉眼神真挚,一瞬不瞬地抬头望着贾扶桑。
贾扶桑点头,面具下看不见神色,“也好,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让你一直住在我这里,恐怕只会招人闲话。还是不要污了夫人名誉。”
寡……寡妇?
算了,谁让是她先骗的人。
萧勾玉讪讪一笑,“公子所言极是。那小妇人先行告退了。”嘁,什么寡妇,你全家都是寡妇。萧勾玉腹诽。
她正要走,却被叫住。
“夫人走后,会记得扶桑吗?”
萧勾玉愣了一下,不懂他怎么会这么问,想了一下,自己大概不会忘了这个人吧,神神秘秘的。
摇了摇头,“公子这般天人之姿,玉儿此生难忘。”说罢,欠了欠礼,缓缓离去。
贾扶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乖乖的皮毛,“乖乖,你要乖乖的。”
情况跟萧勾玉预料的差不多,她祖父为了找她,整个都城都翻了个天。
萧勾玉回来后已经过了大半月了。
那天跟贾扶桑说过后,第二天他就差人找了一辆马车将她送了回来,路上走了大半月。
而且赶路的只有一个马夫,天天不说话,遮个脸,虽说是个驼背,好在人挺好的,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拿给她。
萧勾玉挺喜欢这个哑巴马夫的,就把他留下了。
她祖父见到她的时候,老泪纵横,抱着她哭,“我的宝贝孙女,你去哪了,知不知道祖父快担心死你了。”
萧勾玉抱着祖父安慰,“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以后妡妡都不会离开祖父的,一辈子陪在祖父身边。”
萧丞相抬起自己干树皮一样枯萎的手,温和地摸了摸萧勾玉的头发,“妡妡乖,祖父只要你平平安安,就什么都好。”
离大婚的日子只剩下几天了,大婚的服饰都是宫里按照她的尺寸定做的。
出嫁当天,云苏越偷偷摸了摸萧勾玉的婚服,眼睛红了又红,他的大小姐要嫁给别人了。
拜别祖父的时候,萧勾玉没忍住哭了。
萧丞相将萧勾玉的手放在赵集手里,道:“太子殿下,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女,以后就麻烦你好好保护好她,疼她,爱她,不要让她受一点委屈。”
赵集很坚定地道:“祖父您放心,从今以后,妡妡是我的妻,我向您保证,我绝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我会永远疼她,爱她。”
萧丞相抹了抹泪,看着他孙女出嫁。
叁十里红妆,九九八十一辆马车的嫁妆,纯金打造的绝美红账金莲婚车,随行不下叁百人……
萧勾玉穿着大红金丝勾芡的凤凰嫁衣,身上吊坠着价值不菲地东海红珠,头戴十几斤重的凤冠,织的双莲并蒂红盖头遮住眼前的一切。
赵集笑得满面春光,穿着新郎服,骑在白马上,他终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他怕萧勾玉住不惯皇宫,特地向父皇请旨,在宫外开了府,南朝太子历来只能住在东宫,没有开府的先例,但赵集做到了。
“这太子大婚,真的好隆重啊。”围观的人群挤得人山人海。
“是啊,太子迎娶萧丞相的孙女,那可是给自己的势力锦上添花。”
“可不么,那萧勾玉在都城的名声狼藉,如果不是父母战死,祖父是丞相,谁会娶她这个草包?”
“人家萧勾玉是草包?你开玩笑的吧?堂堂萧家大小姐,会跟平民一样不务正业,连琴棋书画都不学么?”
围观群众吵了起来,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萧勾玉头次知道人是会被漂亮压死的,当时这个凤冠是她千挑万选,从无数大婚头冠里选出来的最漂亮最精致的,现在她要被压死了。
这太子府怎么还不到?
一路听着唢呐乐器弹奏,萧勾玉头疼死了。
眼前一片红色,什么都看不见。
等到下轿子的时候,她是要被新郎背着走到成婚的大堂的。
萧勾玉有点担心赵集背不背地动她。
赵集下了马,喜婆将萧勾玉搀扶着到轿子边,赵集上前将她背到背上。
喜婆笑得合不拢嘴,“新郎背新娘,万事不用愁!”
赵集乐呵呵地背着萧勾玉来到喜堂,因为皇帝病重,没法前来,所以只有德妃坐在主位。
来参加婚礼的也都是皇亲国戚,前朝重臣。
司礼唱喏:“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新人行礼,拜天地——”
两人手牵着红菱,正要弯腰行礼,便被一人出声打断。
“慢!”
一身着红色皇子服的少年从喜堂外走来,黑色名贵的麒麟靴一步一步踏了进来。
“太子与萧家大小姐大婚怎么不让皇兄前来观礼呢,可真是让人伤心。连杯喜酒都讨不上,真真是寒心。”话里句句委屈,可语气却冷飕飕地,恨不得扎死人。
“七皇子,不可胡闹。你弟弟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生事端的好。来着皆是客,来人,请七皇子去一旁观礼。”德妃凝眉,临危不乱地将场面稳了下来。
赵褍轻轻笑了笑,看赵集不动声色地将萧勾玉护在身后的举动,笑得更是好看,宛如冬雪被阳光融化,在场的人都看愣了。
也只有赵集心里冷了叁分,他知道,赵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只怕难逃一劫。
赵褍抬起白皙的手,动了动食指,无数穿着盔甲的士兵围了上来,将在场所有人挟持住。
来观礼的还有其他皇子公主,叁公主因为突发风寒没有到场。
德妃被一个面具人用匕首抵住了喉咙,赵集心中焦灼万分,“母妃!”
萧勾玉听到动静,本想掀开红盖头,却被赵集拉住手,“妡妡,你还没有成为我的新娘,盖头别掀。放心,会没事的。”
听到赵集这样说,萧勾玉心里才稍稍安稳。
德妃不愧是经历十几年宫斗的人,丝毫不惧,“皇儿们莫怕,你们都是一个父皇所生,是血脉至亲,七皇子不会杀了你们。赵褍,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本宫来,不要残害你的兄弟姐妹。”
赵集眼里泛着泪,他知道,自己的暗卫还有侍卫们,怕是已经被处理完了。
他能做的,就是保护他的母妃,还有未过门的妻子。
“七皇兄,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什么,从小到大也从未抢过你任何东西,自问不愧对兄长,敢问七皇兄为何在弟弟的大婚之日如此发难。”赵集将萧勾玉护在身后,他身旁早已被明亮的剑包围。
太子大婚,本来是部署最为严密的精装部队,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赵褍早已布下了死局,将那些人全都换成自己培育的死侍,而南朝的掌握军权的虎符,也早已到了他手里。
他的父皇,今早已经被他掐死在了寝宫。
如今,整个南朝,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现下,不少人跪在地上求饶倒戈。
可赵褍眼睛死死盯着穿着婚服的萧勾玉。
这一切,本该都是他的,太子之位是他的,萧勾玉是他的。
“赵集,你错就错在,生下来。”赵褍拿着利剑,将赵集一剑穿心。
“皇儿!”德妃凄厉的大喊,脸色灰败,再也没了方才的从容不迫,看着赵褍的眼变得仇恨恶毒。“我要杀了你个狼心狗肺的……”话没说完,德妃被一剑封喉。
萧勾玉掀开红盖头,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赵集,又看了看旁边被挟持哭泣的宾客们,那些玩得好的皇子公主们。
云苏越要上前救她,被几个高手围困,连近身都不能。
萧勾玉擦干净不知道何时掉下来的泪,将赵集从地上扶到怀里,颤着嗓子道:“赵集,别怕,我会想法子救活你。”
赵集虚弱的抬起手,他身上都是血,他想再最后摸摸萧勾玉的脸。萧勾玉知道他的意思,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鲜红的血染在她白嫩的脸上。
赵集闭了闭眼睛,攒了力气,用不多的气息道:“妡妡……别,别哭……对不起……你不能嫁给我……”话没说完,赵集瞪着眼,最后一滴泪流了出来,没了气息。
萧勾玉哭着道:“没事的,赵集,生来做不成夫妻,死后我们做鬼鸳鸯。你等我,我这就陪你。”
说完,她抽出赵集身上的剑,要往自己身上刺去。
“大小姐!”
“!”
赵褍飞快上前,将她弄昏过去。
他将萧勾玉抱了起来,看向四周众人,留下一句,“不要留活口。”
便不再理会那些人的求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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