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立了功,固然得到了皇帝的嘉奖,但与此同时,也让皇帝意识到了自己年华渐老,自己的儿子却是风华正茂。
若没有那个叫宝珠的丫头从中作梗,这一系列变故早在一年前便发生了。
贤妃虽在心里记了宝珠一笔,却不急于付诸行动:到如今她才算看明白,除非太子英年早逝,否则皇帝哪怕对太子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将目光落到自己儿子身上。
她们母子,就像皇帝闲来无事时逗趣解闷的玩意儿,宠爱一时尚可,但从未被当作妻儿呵护过,她怎能甘心?
赵茂稹觊觎皇后是事实,若他不是阉人,当真不比皇帝差在哪儿,她不过提早说破而已,皇帝信不信无妨,叫他疑心自己的正室中宫根本不在乎自己也是桩快事。
至于太子,她伤不了太子的性命,却也有法子让皇帝疑心他,且慢慢来吧。
婶母和堂嫂见贤妃不置可否,踟蹰着还想再求,贤妃不觉微微蹙眉:“婶子和嫂嫂的意思我明白,我自然也不愿堂兄前去那偏远苦寒之地涉险,我可以勉力向皇爷恳求一句,只是圣意如何抉择,却不敢向你们保证。”
那婆媳二人闻言,已然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向她行礼拜谢。
贤妃只管拉着小侄女儿的手,清浅地笑起来。
第16章 .十六彩泥兔儿
皇帝一到长禧宫,就瞧见贤妃身旁多了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穿着比别的宫人都不同些,不觉多看了一眼,方才伸手扶起向他行礼的贤妃。
贤妃笑盈盈地为他献上热巾子擦汗,又捧上冰碗,方才引见道:“这是妾身堂兄的独女,妾身留她在宫里住两日。初次见面,皇爷可要给一份礼才是。”
皇帝乐呵呵地允了,白姑娘忙乖觉地谢恩,口道:“多谢姑父。”
“唉!”贤妃嗔一声:“可不能这样叫,回头让教引嬷嬷好生教你规矩。”
皇帝却不以为忤,尚打圆场:“自家人面前,就论家礼也无妨,你素来就是太谨小慎微了。”
贤妃便打发侄女儿先下去,自己坐到皇帝对面,手攀着他的胳膊,感慨一笑:“谨慎些总是好的。妾身还有桩哭笑不得的事要说与皇爷呢。”
皇帝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什么?”
贤妃似乎有些赧然:“前两日妾身的婶子和堂嫂进宫来,贺寿之外倒是想向妾身讨个主意——听说妾身堂兄这回也在往西南监察的名册上,堂兄本是一腔忠君报国之心,偏又因为咱们白家身份尴尬,自己被人防备猜忌倒罢了,只怕朝堂上有些老大人为此向您进谏,扰得您不清净…”
她一面娓娓道来,一面观察着皇帝的神情,见他沉吟不语,便笑道:“按妾身愚见,不必…”
“朕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皇帝打断她:此行户部尚书有决策大权,他不过跟着效效力,还能出什么篓子不成?”
“是妾身心思窄了。”贤妃灿然一笑,揭过话头,又婉声劝道:“皇爷少用些冰的,一时就要传膳了,小厨房里炖了绿豆老鸭煲,解暑热又不伤脾胃。”
皇帝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叫你侄女也一块儿来,你也不必伺候着,咱们一起用膳。”
贤妃答应着,皇帝动了心思,她怎会瞧不出来?她那堂兄胆小懦弱,对自己女儿却异常疼爱,她原打算把这个侄女儿留在跟前,换堂兄为自己出一点力,倘若真叫这姑娘从此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也是他们的福分。
果然,乞巧节才过,宫里就多了一位小白美人。
宝珠听见这事,心中微动:贤妃盛宠不衰,又已诞下了皇子,不知还有什么不足意,尚要将侄女也拉进宫里做臂膀。
皇后如今是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妃嫔里更无人能与她分庭抗礼,除去名分,她俨然已经是内宫的女主人。
或者,她图的就是那个名分。做皇后不算,最好要做皇太后。
可四皇子不到四岁,再是慧名在外,也不过是孩童的聪慧罢了。
为长久之计,贤妃其实不应当将小白美人献给皇帝。
宝珠不知道,献美之举并非贤妃本意,更不是小白美人所甘愿。
小白美人甚至渐渐怨恨起了这位尊贵的姑母,反倒与年纪相仿的阮才人交好。
对此,贤妃尚不能在明面上流露出干涉阻拦的意思。
这回内讲堂再开课,因为离中秋节近,只讲四日。
阮才人与小白美人挽着手走进来,散课后,二人又找到宝珠。阮才人随手拿起宝珠桌上的一张字:“我同白美人说了,你的字不错。”
宝珠不知她此举是何意,退在两旁的其他宫人也偷偷打量过来:这两人都是年轻得宠的,素来行事随性,宝珠又是凤仪宫的人,只怕要被她俩捉弄甚至刁难一场。
然则到底没胆量凑这份热闹,纷纷知情识趣地依序离去了。
小白美人则是一双眼睛直盯着那尚仪女官,待她也忙忙地走远了,方才对宝珠道:“咱们去那边廊下坐着,又能挡风,又不怕人偷听见。”
如此她也不能动什么手脚。宝珠略一沉吟,姑且依她所言。
三人都在廊下坐了,小白美人开门见山:“我父亲随上峰出巡也有些时日了,中秋在即,我想写封信给他。”
宝珠含笑听着,并不接话。
小白美人又道:“你来替我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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