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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免了后续的拜礼,便是为这个吧。
    “你我的约定,母后并不知晓,你无须放在心上。”筵席过半,雅乐换作了南戏,众人都看得入神时,皇帝朝宝珠这边倾身过来,低声向她说道。
    宝珠点了点头,见他目光尚且清明,两颊却有些春'色,便剥了一枚蜜橘悄递给他。
    太后不愿她正位中宫,但同样不放心她离开京城,皇帝瞒着她,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权宜之计。
    快交子时,宝珠担心稍后放烟花,元子恐被吓着,便起身暂且离席,往暖阁里去了。
    元子倒睡得很熟。齐姑姑说,下午恭王殿下来,逗他玩了个把时辰,这会儿是玩累了。
    “老四来做什么?”跟着进来的皇帝闻言便问道。
    “原本是来向太后娘娘请安的,因为乔太妃正和太后娘娘说话,恭王殿下便等了一阵。元子瞧见了,自个儿就开口招呼客人呢!”
    皇帝听着抬手刮了一下元子的鼻尖,也就作罢了。
    老四是个蔫儿坏,不过这几年行事还算恭谨,自己也不曾苛待他,十岁上便封了王爵。兄弟俩虽说不上多么亲厚,他来给太后请安,顺带看一看元子,伺候的人到底没有理由阻拦。
    宝珠将孩子抱起来,见他睡得出汗,拿出手绢来替他轻轻拭了,又问皇帝:“你这会儿出来了,大伙儿找你不见可怎么好?”
    皇帝一笑:“哪就缺了我一个?母后她们看戏正高兴呢。再者你不也出来了?”
    宝珠说:“都知道我带着元子的,一时不在跟前,长辈们自是体谅。你又有什么缘故?待会儿见不着人,可了不得。”
    皇帝不以为然:“小篆留着呢,问起来再应对就是了。”
    宝珠不再说什么了。她心里何曾不明白:他无非是想与自己多待一刻罢了。
    元子许是渴了,咂了咂嘴。宝珠让取来他平日用的小银匙,舀了些温水喂他,元子吮了。
    宝珠因问:“早前吃东西了不曾?”
    齐姑姑答道:“睡着前才用过一盅儿小米粥,配着太后娘娘赏的一碟鸽肉松吃了。这会儿若是饿了,少进些才是。”
    宝珠抿嘴笑起来:“一会儿拿荔枝蜜或是玫瑰清露调些水,给他哄哄嘴就是了。”
    皇帝瞧着元子恬静的小脸儿,简直和宝珠小时候一模一样,怜爱之心越重两分,说:“有金乳酥呢,略给他吃些也无妨,怎么能白饿着?”
    宝珠道:“他在炕上睡了这么久,本就怕上火,再吃金乳酥万一更不受用呢?还是进些清凉的才好。”
    二人计较了一通,元子醒了,却并不要吃的,甜滋滋地冲宝珠叫了声“娘”,又张着胳膊要往皇帝那儿去:“达!达!”
    皇帝喜不自胜,说:“我来抱吧!元子心疼你,不想你抱累了。”
    然而元子也不是要他抱,扑在他怀里,两只脚儿踩着他的腿,手则伸出去拍着窗纸上时明时灭的彩光。
    他不仅不怕烟花炮仗燃放的响动,还迫不及待地要去看这新鲜景儿。
    皇帝让人取来斗篷风帽,把小东西裹严实了,举高来颠了两颠:“走!看烟花啰!”
    甫一出房门,四周弥漫的硝烟味儿便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宫里的烟花绝非民间的寻常样式可比,不但声势浩大,且花样层出不穷——什么百鸟朝凤、八仙过海、都是成套的故事,一幅画面紧接着一幅;此外另有一种新研制的花满枝头,乃是按着月令绽出十二种花形来,此谢彼盛,色'色皆不相同。
    元子头一回见到如此景观,直看得目不转睛,只脑袋偶然随着烟花的此起彼伏,微微地转一转。
    皇帝看他有趣,存心逗他,唤了声:“元子!”
    元子便回过头瞧他,一张小嘴儿还张着。
    皇帝又不说什么了,轻声示意宝珠来瞧儿子这傻相。
    宝珠只乜他一眼,抬手抚了抚元子的脑袋,便不理会大的了。
    皇帝意犹未尽,等元子再度看入神时,又唤他一回。
    元子还是立刻回过头来,与其说是傻,不如说是给他这个爹爹面子。
    皇帝忽然敛了笑意,低头在他软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对这孩子的感情,原和宝珠不一样。十月怀胎的是她,母子连心早就密不可分了,他却不然。
    他最心疼的还是宝珠,她受了那么多累。至于儿子,更像是个逗乐的小玩意儿,如何待他,一则是出于三纲五常,二则是看在他像极了宝珠的份上。
    直到今夜,他对这个懵懵懂懂的小玩意儿,生出了一种难以自抑的不舍。
    皇帝压制住了嗓音里的哽咽,若无其事地说:“到了十六就满周岁了,大名该正经定下来了。”
    名字由皇帝来取,抓周礼便依了宝珠,在国公府里办。
    这一回不但太后、太妃,连着恭王、长公主都来了。把世间所有之物尽数搜罗来,两张极大的花梨木大理石案拼在一起都险些挤不下,还须留点儿空隙,把元子抱上去,看他先抓哪一样。
    太后跟乔太妃站在几卷诗词面前,拍着手欲引元子过来,将来惊才绝艳、满腹经纶。
    皇帝沉得住气些,只一声不吭地觑着元子,盼望他自己爬到印章跟前去。
    唯独宝珠视若等闲:桌上摆的没有一样意头不好的东西,即便元子抓的是糕点果子,照样不会有谁说他贪吃,而是会被夸赞为福泽深厚、富贵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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