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和李民植是那么的不同。
诚然,李民植追求她的时候看起来也是甜心蜜意。可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年,她再回头去看,才发现李民植不是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破绽,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她没有发现。
“阿、阿姨……刚才那位、是您丈夫吗?”
只是被李敏栋看着身上就能出上一层怪汗。闻月双颊微红,扭头不去看李敏栋。她随口找了话题,一时间忘记继续用“丁女士”这种保持距离的称呼,只希望丁琳的开口能让李敏栋想起她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是啊。他叫苏卫东。我和他是十五年前结的婚。”
结果,丁琳开了口,她的声音听在闻月的耳朵里却朦朦胧胧的——闻月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身旁人的身上,哪怕李敏栋只是稍微贴过来一点点,她都像惊弓之鸟一样有反应。
“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她叫苏可涵。今年十三岁。”
这下子李敏栋总算把视线从闻月的身上移开了。
“……你有别的小孩?”
李敏栋的问题让丁琳不安:难道敏栋生气了吗?气她不去找他这个儿子,却和别的人生育了新的孩子。
“嗯。但只有可涵一个。”
再是不安,丁琳也没有低下头去。
她来见李敏栋就是为了认下自己犯过的错误。敏栋就是怨她、恨她,她也必须受着。
因为,这就是因果循环。
“太好了。”
一见到丁琳就绷得紧紧的脸部肌肉放松下来。唇角溢出个干净的笑,李敏栋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
“……真是太好了。”
丁琳不明所以,一双轮廓与李敏栋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李敏栋则是摸着自己的后颈,道:“你会愿意和现在的丈夫结婚生小孩,就是说他帮你覆盖掉了那些记忆吧?”
那些充满了惨叫、暴力与恫吓,暗无天日的记忆。
“他一定是很好的人,他一定让你觉得安全了。”
望着李敏栋柔和的面容,被丁琳一忍再忍憋回去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捂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发出些许的呜咽。
“你生活得幸福是好事。……所以别哭了。”
看见流泪的丁琳,李敏栋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已经被自己忘却的记忆。
两、三岁的他时常扒着妈妈-的手臂或者是腿脚,试图安慰被打哭的妈妈。而不敢哭出声让李民植心烦,继而召来第二顿痛打的妈妈就是这样捂着嘴,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发出微弱的呜咽。
被记忆牵动了身体,李敏栋不由自主地起身,来到了丁琳的身边,给了她一个拥抱。
两、三岁的他手臂不够长,想安慰妈妈也很难起到作用。
现在的他无法立刻就把眼前的中年女性当母亲看,但他至少能给她一个拥抱,一点慰藉。
“你、你不气吗?敏栋你不气妈妈和别人一起好吃好喝的,还又有了一个孩子吗?”
丁琳抽噎着。
“换作是十年前,我大概挺生气的。”
李敏栋笑着摇摇头:“不过现在,我很庆幸。”
丁琳不解:“庆幸……?”
“我庆幸你做了最对的选择。”
“你要是还回到那个家里,李民植一定还会把你关起来。”
记忆是会斑驳的。就像开裂的墙皮,手一碰就扑簌簌地剥落了。可有些创伤是刻进骨血里的,无论有关这些创伤的记忆被遗忘多少次,这些创伤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甦醒在它们主人的记忆里。
李敏栋是有一段时间刻意地忘记了丁琳这个生母的存在。
但他一看见丁琳就想起来了。
李民植总是让丁琳打电话去找她父母要钱,丁琳没去要,或者是要来的钱不足以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会殴打丁琳。
又因为跨国婚姻的手续很难办,李民植没和丁琳这张饭票结婚。他用了另一种更简单的方法绑住了丁琳,那就是让丁琳怀孕生子。
丁琳遍体鳞伤,无数次想逃无数次为了李敏栋忍耐下来。有几次她带着李敏栋去找同学,希望能依靠借住以逃离拳脚,不想李民植找到她后直接把她拖回家里,关在小房间中。
丁琳总是绝望又疯狂地挠着关住她的房门。李敏栋想去为妈妈开门,可手够不到门锁,被李民植看见了还会被踹到一边。
为了生存,丁琳老实了下来。李民植还不放心,他打算让丁琳怀上下一个孩子,让丁琳没有逃走的力气。
现在想来,丁琳的决心只要下得再晚一点,她就逃不走了。她是留学生,一个人回国只需要一张机票,可要是带上李敏栋,那就不是多一张机票的问题。
丁琳没有工作,精神状态又非常糟糕。这样的她根本争取不到非婚生子女的抚养权,况且她要和李民植打官司,那就是跨国官司。
丁琳无论是一个人、还是带着人到H国,试图把李敏栋带走,她都会是羊入虎口。李民植那个吸血鬼一定会捏着李敏栋榨干丁琳的所有钱财,让丁琳的精神再度崩溃。
如果事情变成了那样——
松开了丁琳,李敏栋望着丁琳一字一句道:“多亏你逃了,我没有变成杀人犯。”
李民植是个欺软怕硬的畜生。随着儿子们日渐长大,尤其是李敏栋开始有反击他的能力,他朝着儿子们动手的次数明显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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