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月本能地想要反驳。然而每次被李敏栋的气息拂过耳边,她的肩头都是一抖。
“明明放着我不管我也不会死掉。”
心头一揪,闻月猛地抬头。
她不喜欢李敏栋说的这句话。
“只要不会死就没关系?我不这么认为。”
“有些伤人的东西虽然不会直接杀死人,可仍旧会让人痛。我不希望你痛,也不能看着你痛却假装没发现。画画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可你对我来说也一样重要!啊……”
闻月只愤慨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好一会儿才承认自己刚才确实说了李敏栋对她而言和绘画同样重要。
李敏栋呢?他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他的中文还不够好,而是就算找遍他知道的所有言语,他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能够完美匹配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能做的只有一把抱住闻月,用自己全身的热量与控制到极致的力道去告诉她:她的这些话对他而言是多么大的救赎。
被李敏栋把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着李敏栋的肩头微微耸动,闻月感到自己的肩上一阵湿热。
“对不起……对不起我耽误了你的时间。一小会儿,只要再一小会儿就好……我马上就会出去,不打扰闻月姐的。”
李敏栋的声音带着薄薄的脆弱感与深深的歉意。
闻月忽然就释然了。
她回抱住李敏栋,轻抚怀里大熊僵硬的背部:“没关系,你不用出去。因为你没打扰到我。”
闻月有些感慨。因为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原来每个人的心都是一盏天平。会认为某个人打扰到了自己,那是因为那个人在自己的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换而言之,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无论如何都愿意为TA匀出时间,那TA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思及此,想到李敏栋每天都换着花样地为自己做吃的,帮自己整理画具、打扫住宅与画室,在自己画画的时候他安静地在一旁学习、就这样无声地陪伴着自己,闻月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估算李敏栋把多少时间花在了自己身上。
心头有涟漪朵朵泛起,闻月决定告诉李敏栋另一件她本没打算提起的事。
“……我也在做坏事。很坏很坏的坏事。”
虽然闻月不知道李敏栋做的“坏事”是什么,但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要做的事远比李敏栋做的事性质恶劣。
因为她在设法对付的,是她的恩师,是她过去的监护人,是抚养她长大的骆永长。
从世人的角度上来看,不光打算让骆永长身败名裂,甚至还打算送骆永长进监狱的她一定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可是我,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过去的闻月始终在逃避。
她催眠自己说她不需要什么名望,也不需要什么荣誉,只要能够安安静静地继续画下去,这就足够了。然而她这么做其实只是在逃避与骆永长之间的矛盾冲突。
“我唯一后悔的,只有自己没能早点做出这个决定。”
正是因为闻月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把自己锁在象牙塔里不去争取本该属于她的荣誉,骆永长才会在尝到侵占她的作品的甜头后一次次变本加厉。
同样的,也正是因为闻月从不反抗骆永长的要求与命令,任由他随意操纵摆布她的前途,骆永长才会膨胀到以为自己能够主宰闻月的人生。
放弃自己应得的去成全别人,这并不是什么美德。相反,这只会助长他人人性中的贪婪,毁掉他人心中纯粹的善意。
骆永长之所以会变成个一手遮天的王八蛋,闻月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敏栋明白闻月的感受。
他也是后悔的。后悔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在炫的一举一动,也后悔自己作为大哥只想到赚钱、让李在炫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与发展条件,却疏忽了对李在炫的教养,没有注意到李在炫被养歪了性子。
当然,他最后悔的还属没有早点给李在炫一个教训,把李在炫被养歪了的性子拉回来。
中文里有一句话叫作:“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可事到如今,李敏栋并不认为李在炫被教训过一次就会老实地转性。
想到自己的疏失,想到弟弟的无药可救,想到自己过去或许曾拥有过可以扭转弟弟个性的机会,李敏栋真的万分懊悔。
不过——
“过去的就过去吧。”
手指探入闻月的指缝,抓着闻月的双手,温暖闻月冰冷的指尖,李敏栋的额头贴上了闻月的额头。
“不论是做错了的事,还是后悔没有去做的事,都让它们留在过去。”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去做现在可以做的事。”
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于事无补。放过自己,直面未来;这才是有建设性的。
没想到李敏栋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闻月轻笑起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
自然而然的,就像是南北两极的磁石到了一定距离一定会因为相互吸引而磁合到一起那样,李敏栋的唇覆到了闻月的唇上。
浅尝辄止,带着微醺般的心醉,闻月靠在李敏栋的胸口上,轻喃:“这个不作数……”
“什么?”
李敏栋没明白闻月在说什么。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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