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成了帝王的弟弟,成了太后的“母后”,从没有把他当成兄长,当成儿子。
他以为他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妻子儿女和母妃便会得到善待,可是这样一次次换来的,是什么?
是容允浩被安排京城第一纨绔做伴读,若伴读不是顾老弟,允浩或许,也就成了那小纨绔;
是宝怡想要从军,却被朝野反对,仿佛她成了天下的敌人;
是他回京一次,却只见了自己的妻儿几面,甚至,错过了女儿的及笄之礼;
是他的母妃被软禁宫中,一直不能与他相见!
母妃兢兢业业了一辈子,不争不抢,明明是太妃,明明是大燕唯一王爷的生母,却像个奴婢一样活着!
如今,母妃竟然要被太后害死——
他只是他们手中的刀,钝了,便会被随意舍弃。
顾澜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说道:
“那些刺客临死前,喊出大魏万岁来让魏国背锅。而睿王已经人死如灯灭,此事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按在魏国身上。”
谢昀的心里生出一抹悲凉。
大燕睿王,
不是死在战场上,
亦不是死在敌人手中,
而是,
被自己效忠之人“杀害”。
此事若是传出去,会让多少边军将士寒心!
“所以——”
顾澜道:“所以大哥那日的确中箭了,但那两箭,是我故意放给他的。”
她怕容朔真的死了,那箭矢射中了一条胳膊,擦伤了一条腿。
当时的容朔,或许是真的不想活了,伤上加伤,怒火攻心,捂着胸口就吐血倒了下去。
容朔笑的悲哀而从容:“是顾老弟和小五,给了我另一个机会,另一个活法......我死了,这天下与我何干,一切就都交给你们了。”
谢昀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随即又问道:
“此事,就连唐战将军都不知道,为何要告诉我?”
容朔取出一封信,道:
“我既然已经死了,那总要有人替我去请皇上将小五册封为王,且这封信里,有苏馨玉和苏家谋害我与太妃,以及插手南境边军军务的罪证,这,是大燕睿王的绝笔信。”
谢昀反问:“苏老丞相是景栖的老师,景栖自幼在苏家长大,怎会替王爷弹劾苏家?”
顾澜道:“那你这些年,为何还一直寻找苏家的罪证?”
谢昀表情一僵:“你怎么知道?”
顾澜心道,当然是因为她看过原书。
原书中苏太后被贬出宫后,谢昀就与容珩合作,拿出苏家插手军务的证据,随即得到重用。
谢昀一直莫名的受容璟看重,顾澜猜测,可能是因为谢家没了,他没有家族的原因。
他明面上是苏丞相的弟子,实际上属于中立之人,这件事交给他办,容璟才不会怀疑一切是安排好的。
谢昀叹道:
“苏老丞相是景栖的老师,景栖自幼在苏家长大,最适合替小澜儿弹劾他了。”
顾澜从灵堂角落搬了第四把椅子过来,让谢昀坐下:
“搞定。”
第二百四十六章 游龙归海
睿王的灵堂,就设在鄞州城的城主府内。
四天前,容朔在全军将士面前被箭射中倒下,又在所有将领悲怆的呼喊声中交代完后事,这才咽了气。
当然,只是运功做闭息状假死,又有容珩与顾澜配合演出。
这几日,边军各个将领都来灵堂哀悼大燕睿王。
楠木的棺椁,是在鄞州城最大的棺材铺里找到最好的,本就沉重无比,即便里面是空的,都不会有人察觉。
而且,棺椁之内,放着睿王的偃月长刀。
容朔说,偃月长刀陪他征战沙场那么久,他葬下刀,也葬下了曾经的自己。
顾澜觉得他挺中二的,不过这刀全世界都知道是睿王用的,他以后也用不了了,葬就葬了吧。
来悼睿王的将士们本想一睹王爷遗容,但是见到棺椁已经盖住,便不再强求。
又有亲兵和阿渊守着这里,如今南境唯一能找到的睿王亲人——先帝五皇子容珩,和容朔唯一指定人选顾小侯爷为其守灵。
是以,当夜,顾澜和容珩,谢昀,容朔,四人在睿王的棺材板上,最后吃了一顿小火锅,一如从前的步莲斋。
酒过三巡,谢昀问道:“只是......唐战他们,满城百姓,还有这天下人,真的要这么瞒着吗?”
唯一没有饮酒的容朔痛快吃着铜锅涮肉肉——那羊肉,还是他本人的祭品。
于是,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龙泉宝剑如今的处境:顾小侯爷用来片羊肉的工具。
“我无愧于百姓和大燕,甚至冥冥之中,我想,我本就该死在这里,”容朔说道,“我怕夫人想不开,所以,得立即回去。”
顾澜心道,容朔这冥冥之中的预感挺准的,他的确,是本该死在这里。
灵堂内点着白色的蜡烛,夜风一吹,四周的白布摇曳,还发出鬼魅的声音。
谢昀:到底是什么变态,才能在这种环境下吃小火锅?
这么想着,他跟容珩抢起肉来。
容珩道:
“你跟谢昀回京的话,我会让萧七和一队人在暗中保护你,等到了京城后,你就跟谢昀兵分两路,先去城内的鹊坊,我会让京城内我的人,暗中安排王妃与你相见,还,有个惊喜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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