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剑听到她的话,一只手落到自己腰间的重戟,冷峻的面容涨得通红,身上杀意泄露。
“大将军当时在阵前,与你说了什么?”陆剑压抑着怒火问道。
顾澜不紧不慢的回答:“这你也要学?你找我除了劝降,不会是因为,魏君濯也找我吧?”
陆剑仿佛被戳中痛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
卫承渊觉得陆剑要动手,便打算上前拦住,顾澜却摇了摇头,没再看眼前红着眼的男人。
“走吧,回城。”
说着,她已经勒住小红的缰绳,转身往回走。
陆剑站在原地,望着顾澜的背影,一双眼猩红如血,死死地攥着重戟的戟柄,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他想起之前的军报,顾澜一人于鄞州城头浴血奋战,以一敌百,这个少年武功高强,自己和格桑即便拼下性命留她,也不一定能留住。
他若出事,魏军必然大乱,可顾澜出事,燕人还有个湘王在。
在顾澜思忖着想对陆剑下手的时候,陆剑,也想杀了她以绝后患。
鄞州城门彻底闭合,劝降失败的陆剑转身回到军阵之中,抬起头,挥手大吼:
“攻城!”
十万大军出动了一万人,组成整齐有序的军阵前压,地面震动,无数弓箭滚石横飞,鲜血和硝烟交织成一副残酷的画面。
每当大燕的将士打下一波魏军,陆剑便会第一时间发现,指挥着新的队伍填补而上。
战斗一直持续了一天,那些魏军悍不畏死,踩着同袍的尸首也要冲上前,直到傍晚时分,魏军才鸣金收兵。
大地再次被鲜血浸染,受伤的士兵们窝在城墙根,城头点起火把,照亮着四周。
顾澜坐在城角的一处石阶上,张开手掌。
卫承渊站在她面前,手里拎着个葫芦,控制着出水量,清水倾洒在顾澜的手上。
“谢谢阿渊。”顾澜仔细洗干净手,弯了一下眸子道谢。
“不用谢,”卫承渊红着脸道,“我再去接点水,澜澜,你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容珩在一旁看着,表情很臭。
顾澜看了他一眼,攥了一把蜜饯吃起来,道:
“陆剑的确很会攻城,今天一天,他应该只是在试探我们的实力,就指挥的滴水不漏,看来,他是想稳扎稳打,用十万大军耗死我们......王爷你吃这个吗?杏干,二婶秘制。”
容珩从地上的糖罐里,取出一粒糖豆:
“多谢二婶,我吃糖就好......陆剑曾带三千将士死攻苍城,李元驹那一万边军,被他打没一半,苍城内本来的守军也死伤大半,抛去李元驹统兵的失误,陆剑也算有些本事,卷宗上说过,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冲锋陷阵,魏军中称他是——天生的骑士。”
顾澜“噗嗤”一声笑了:“可惜,魏国没有骑兵。”
魏国境内河道纵横,一边还有瘴气密布的山林,极少生产良驹,他们就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即使有小股骑兵,也是从周边小国购买的,他们现在举国上下,唯一的骑兵,可能就是格桑手里的三千羌戎人。
这时,唐战端着两份饭食前来,放到顾澜面前。
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个馒头,走到俩人面前坐下,道:
“天生的骑士,这称呼的确是魏人用来嘲讽陆剑的。当年他违背军令,带兵屠灭我大燕三城,魏人也认为他此举不通礼数,蛮横暴戾,就是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莽夫。”
顾澜回想起白天和陆剑相见的场景,问道:“这人,家世如何?”
唐战微微一怔,黝黑的眸中沉重了几分,咬了一口馒头,缓缓说道:
“陆剑与我一样,都是家将出身。我是李家家将,自幼就保护着王妃和李家人,后来随王妃入王府,才成为王爷亲兵。”
顾澜记起来,之前李元驹便跟唐战十分不对付。
唐战最初只是李家家将,名义上是李元驹的手下,但渐渐的,唐战成为偏将军,深受睿王信任,才让李元驹越发不满。
唐战也想起了曾经的事情,感慨的说:
“而陆剑,听说是魏国温氏的家将,但在他年少时,他爹得罪了温氏的小公子,被杖责而死,是魏君濯救了他,又帮他脱去奴籍,从此以后,他就跟着魏君濯从军,应该也是那时,他拜了魏君濯为师。”
同样是家将,陆剑遇见了魏君濯,唐战遇见了容朔。
顾澜吃了一口唐战亲手做的炒饭,愉悦的眯起眼眸,心想,还好唐战没有迷失自己,把自己活成一个盗版容朔。
“怪不得呢,他白天时候说我是凭借出身,才能成为一军统帅。”
顾澜将一粒糖豆,放到唐战的手心。
浅黄色的糖豆,硬硬的,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散发着淡淡的酸甜气味。
唐战内心一颤,眼眶微微湿润,瓮声瓮气的说:
“不一样的,小侯爷,你不是温氏人,你能做平南将军,也不仅是凭借出身,而是因为你赢得了边军的信任。”
他看着看着手心里的糖,看了好久,有些不舍得吃。
鄞州围城这些日子,虽然能吃饱饭,他却已经很久没吃到糖了——这还是京城的糖。
看着看着,看着看着......唐战的糖没了。
唐战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眼神出现了问题,然后,他猛地转头,看向容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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