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看向鄞州城古老巍峨的城墙,流下了骄傲又激动的泪水。
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在她父亲曾经征战过的地方,在刀光剑影的较量中,没有人在乎她是郡主,也没有人看不起她是女人,只有生与死,国与国。
容宝怡喜欢这种感觉。
她愿意一生,都策马驰骋在这里,不做温室里的娇花,而做翱翔天地的海东青。
容珩走上前,冷静的吩咐:“现在天气转热,肃翊,你负责打扫战场,辨认出我大燕将士,登记造册,然后将这些尸首掩埋干净,一定要处理的仔细,防止发生疫病。”
“末将明白。”
燕军们井然有序的打扫着战场,顾澜打了个哈欠,看着远处忙碌的容珩,勾了勾唇角,有些困了,想抱着珩兄一起睡,应该很舒服。
就在这时,北面传来一阵沉闷战栗的轰鸣。
顾澜转过头,就见卫承渊一马当先赶回来,手里提着两个逃走的魏军将领首级。
他笑的灿烂又温和,还提着那俩首级朝自己招手。
顾澜表示自己不认识这傻子。
而他身后,是真正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积云,一杆墨底白字的“顾”字战旗在风中招摇,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一个眨眼,定远军铁骑已经赶到他们面前,带着扑面而来的狂傲煞气。
如果说平南军给人的感觉,永远那么肃穆和沉重,秩序分明,那么定远军,则带着凛冬雪原上呼啸的寒风,张狂肆意,就像他们的统帅顾承昭,狂得没边没际。
为首的将领,是一头暗红色头发的穆隼,他身旁还有个顾澜熟悉的少年,耿恭。
比起上次见到耿恭,这个少年已经抽条般生长起来,他的身躯变得修长坚韧,肤色黑了许多,一双灵动锐利的眼眸,看向顾澜的时候,是满满的崇拜。
顾澜心想,这次,他应该不会砍死自己了吧。
“世子,请恕末将来迟。”穆隼的声音闷雷般浑厚有力,愧疚的说道。
顾澜挠了挠头,她倚靠着被自己插进土里的旗杆,懒洋洋的说:
“你的确......来的有些迟。”
穆隼自责的低下头,打量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惊叹失神了片刻,才说道:
“侯爷接到小侯爷您的消息后,便没有听从圣旨的安排,为了防止北境有失,此次前来支援的定远铁骑不过五千人,末将在路上时候,还担心援军不够,又怕鄞州出现意外,所以星夜驰援......只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半步,小侯爷您已经,自己解决了这一切。”
按照原本的速度,定远军可能还要两天才能赶到,那也是陆剑预计自己败亡的时间,他们现在出现,的确证明了穆隼心急如焚。
顾澜道:“不失智的我爹,谁也骗不了他,他信我,我也信他。”
魏君濯以为顾承昭会听命于圣旨,带两万平南军来支援,实际上,接到她消息的顾承昭,不但没有亲自前来,而且,只派了穆隼带五千人驰援。
此刻的云州也好,定北关也好,顾承昭这个定海神针还没有走,正在以逸待劳,等待魏军上钩。
她抬起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喃喃道:
“还有大侄子,我也信他。”
花开两朵,另一朵,在北境。
“不知道大伯父那边,如何了。”
定北关外几十里处的一座山坳内,响起多吉低沉浑厚的声音。
山坳四周,覆盖着经年不化的厚重积雪,寒风卷携着大雪,四周寂静无声,所以多吉一说话,便传来低哑的回响。
一旁的顾承昭听见他的感叹,冷哼一声:“别没事干天天肖想本侯的儿子。”
多吉抽了抽嘴角:“......侯爷,我有卓玛,是个正常人,我这是在关心长辈而已,您别想太多。”
顾承昭道:“你如果真的心里把顾澜当长辈,那你是真不正常。”
多吉: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顾澜比他还小许多,能当他儿子。
顾承昭看了红发青年一眼,最后还是安抚道:
“算算时间,此刻穆隼他们大概快到鄞州了,魏君濯不在,那群东拼西凑的无能之辈,五千铁骑一出,呵呵,直接拿下,就是他们人太多,杀起来有些浪费时间。”
多吉心道,你们燕人可真能吹啊。
他眯起眸子,谨慎的望着山坳外的雪色。
这处山坳,是从雪原到定北关的必经之地,此刻,这里隐藏着无数定远军,他们穿着灰白色的皮甲,背着弓箭,像是悄无声息的猎手,等待着猎物接近。
“说实话,有些冷......真的会有魏军跑几万里,来攻打定北关吗?”多吉的鼻尖都冻红了,小声问道。
顾承昭道:“我儿子信我,我也信我儿子,她说有,就一定会有。”
话音刚落,顾承昭神情一变,双眸骤然之间变得锐利如抢,望着远处,手中的利剑出鞘。
多吉连忙看去,只见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出现一道刺眼的银白。
——那是魏军甲胄的颜色!
无数魏军之中,还夹杂着一些雪原之上,羌戎部落才会穿着的衣甲。
顾澜没有猜错,羌戎真的和魏国联手,要进攻定北关!
从南境长途跋涉到北境,跨越千山万水,这时候的魏国远征军已经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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