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皇兄——”
“殿下。”
“启禀陛下......”
“容仲胥,你一定要信守你的承诺。”
容璟的耳畔,响起了太多道声音。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与张奉才一起偷吃御膳房的点心,也看见容朔一左一右拎着他和容玦,脸色又黑又沉,最后却踹了一脚容玦的屁股,而放过了自己,因为,他是皇后的嫡子。
容朔死的那日,容璟真的很难过,因为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大哥;
他看见还是孩童的容珩,对着他露出缺了门牙的童真笑容,那时候他也曾想,自己应该做个好哥哥,保护好这么可爱的小五;
他看见容寰在自己面前不甘的咽气,至死仍旧瞪大双眼,望着潇湘宫的方向。
如今容璟仍旧不解,那样的感情,不该是一个帝王该有的,他若真的追求一生一代一双人,为何还要立苏馨玉为皇后;
最后,他看到生了一双澄澈清润的丹凤眼的宋执,青年愤怒的涨红着脸,控诉他并未信守承诺。
他的眼睛若是完好无损,多好......
他把天下,还给了小五。
可是容珩说,
他不要。
鲜血在容璟的嘴角涌出,他想说些什么,却已经无法开口。
他的眼前只剩下刺眼的白光,就像妙嫣今日穿着的裙袂。
女子,也很好。
如果是妙嫣的话......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自己。
他唯一遗憾的是,到最后,他也没有弥补谢家的悲剧。
还有,
三两,
对不起,
朕又骗了你。
可是,朕真的很累,就让朕,安心的睡一觉吧。
容珩抽出了匕首,并未再看容璟一眼,帝王的血从匕首的尖端滴落。
所有人看着湘王杀了皇帝,而皇帝从始至终,并未反抗。
容璟目视前方,喃喃:
“娘,你从来......不叫我仲胥......”
这世上原来有那么多爱,
他从前不知道,
现在明白了,
这些爱都不是自己的。
猝然间,容璟垂下头,呼吸断绝。
殿外的阳光那么好,一寸寸镀上容珩俊朗清疏的面容。
他将染血的匕首收入鞘中,面向众人,眼神浩渺辽阔:
“皇帝,驾崩。”
......
一身白色太监袍服的缪慈,从一座高台上站起来。
他并没有逃走,只是去换了件衣裳而已。
红色,不太好。
缪慈面前,是一口巨大的铜钟,上面篆刻着无数飞禽走兽,龙蛇花纹。
耳边,是不知何处传来的哀嚎。
他望着天边的一轮红日,远处有一只飞鸟,倏忽之间,拍了拍翅膀,消失在皇宫那方圆的天空。
“陛下......”
缪慈唤道,他拉开钟锤,重重的撞上铜钟!
“咚!咚!咚——”
皇宫之内,离钟响起,响彻整个京城。
离钟九响之后,
缪慈松开钟锤,擦干了眼泪,自高台上一跃而下。
大燕建德元年,
除夕,
皇帝驾崩。
第三百五十七章 暂摄
皇帝驾崩,龙驭归天。
离钟的声音敲响九下,整座燕都城,皆清晰可闻。
宋执怔怔的松开扯在二皇子容祁俊衣领上的手,俊朗的面容变得惨白。
他犹如被一把刀生生劈开胸膛,浑身的血液被抽空,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容祁俊浑身酒气,顺势,烂泥般倒在地上。
冰冷坚硬的地面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他缓慢爬起来,胳膊支撑着身体,有些迷茫的看向四周:
“那是什么声音啊。”
他听着,似乎有些熟悉,久远的记忆翻涌而出,却因为醉酒怎么也想不起来。
谈策低声呢喃:“离钟,是离钟......一共九声,皇上驾崩了。”
离钟,只有在极其重要的皇室宗亲死亡时才会敲响。
上次太后薨逝在宫外,实在尴尬,离钟便并未敲响,再之前,睿王也因为是假死的缘故,谢昀说服容璟没有敲响离钟。
这样的钟声,已经很多年未曾响起。
容祁俊醉醺醺的抬起头,望着阁楼的穹顶,道:“是吗?本宫还以为......是除夕呢,宋,宋统领你看,天黑了。”
他想起来了,他的确听过这样的声音。
只不过,
是在十年前。
“是啊......天黑了。”谈策哭着说道。
“噗通——”
宋执高大的身躯栽倒在地,充血的眼眸凝望着皇宫的方向,又哭又笑:“容仲胥,你又骗了我。”
*
乾元殿外,寒风呼啸而过,吹起定远军手中有些破败的旗帜。
不论天下如何变幻,那面黑龙旗,仍旧牢牢地飘扬在大燕上空。
寒气刺骨,将那明媚的日光映出几分荒凉,金银玉器,天子仪仗,都落入泥尘中化作废土。
容珩走下玉阶,走到顾澜身边,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仿佛刚才宣告皇帝驾崩的人,并不是他本人。
而就在一刻钟以前,众目睽睽之下,湘王亲手杀了皇帝。
下一刻,宁安公主容妙嫣,在他面前伏跪下来。
随即,秦正笏,耿恭,苏子霄,以及丞相陆秉心......今日攻进宫门,出现在乾元殿外的所有臣子,将士,除了顾澜,都缓缓地在他面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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