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上,听着路边人低声议论,江可芙并不轻松。
赵嬷嬷曾再三叮嘱她不可乱动,要取平安稳当的好彩头。她坐不住,又不求那些寓意,且轿子摇摇晃晃,四面帘子遮得严实,不透风,晃得她晕。
头上凤冠压得人头疼,勉强从宽长的衣袖里伸出手,撩起盖头扶着,靠上轿子内壁,不适之感才觉稍稍消减。
这笔账回头定要讨回来。
按着太阳穴的江可芙咬牙暗想。
摇摇晃晃一路,花轿终于落了地。
回归地面的轿中人长舒一口气,又赶紧放下盖头。才收了手,隔着红绸感觉眼前一亮,轿帘掀开,一只手已扶上她的手臂。
“王妃,到了,当心脚下。”
小心替江可芙拎起红裙一角,恒夭和赵嬷嬷一起扶了她下轿。
拜堂在天黑前,喜酒午间晚间各一顿,江可芙只踩着根本走不了路的绣鞋,紧紧抓着李辞跨了个火盆,还险些燎着衣角,就被丫鬟们扶去洞房里。
“真是折腾死了。”
转过王府廊子,左右没什么人,江可芙轻声感慨一句。
府里领路的管家家的秦氏耳朵尖,听到这一句不由轻笑,似是玩笑般开口。
“夜里,可更折腾人呢。”
第十三章
大红幔帐四角垂着金线绣喜的香囊,窗纸贴红字,桌上铺红垫。整个屋子都映着喜庆的红。
江可芙被恒夭和赵嬷嬷小心的扶过洞房门槛,在床上坐定,终于松了一口气。
绣鞋其实不大合脚,适才跨火盆时她就怕一步迈出去,鞋子脱脚,坐在床上,身下褥子绵软,终于给了她些真实感。
赵嬷嬷负责送亲,到这儿也差不多该回宫,一会儿王府请的喜娘就该到了。再次轻声叮嘱一声不可乱动,又提醒恒夭她们几个注意一些,赵嬷嬷开门出去了。
木门轻微碰撞之声,在江可芙耳中听来甚是轻快,确认赵嬷嬷走了,床上端坐之人一把扯了盖头。红绸之下,润白两颊已泛起潮红。
“真是受罪。”
用袖子抹抹额上鼻尖渗出的细密汗珠,恒夭赶紧拿起桌上小团扇给她扇风。
青苑等几个瞧着,不觉目瞪口呆,心道嬷嬷才走,规矩就是耳旁风了。可主子怎么行事,也不是她们该左右的,只能默默垂首静候在一旁。
本以为热得实在受不住,擦擦汗,叫人打扇也就是了,可等了半晌,盖头也没要盖上的意思,这位主子,甚至还起身,掀开了床上被褥。
看不下去,青苑拽了柳莺衣袖一下,踌躇片刻,柳莺终是上前。
“王妃……”
“果然有!”
斟酌着措辞要劝说,柳莺才起头,江可芙已面带喜色从被褥中翻出什么,捧在手里笑着打断她要出口的话。
“不管饱,就是垫垫,来来来,咱们五个分了。”
“这……”
一捧桂圆花生在眼前晃悠,柳莺懵了。
婚床上要放桂圆花生红枣一类,取早生贵子的意思,是江可芙突然想起的,看那些话本儿里如此这般,应当错不了,一翻被褥,倒真寻到了。
四更天就起来梳洗,跟个木偶一样被折腾不说,什么东西都不曾入口。江可芙面上显出梨涡,已拿起一个枣子在衣摆上蹭蹭,送入口中。
“还挺甜。”
笑得眉眼弯弯,又拿起一个,塞进恒夭嘴里,被她举动震惊一时愣怔的三个终是回过神来。
“王妃!这吃不得!”柳莺站得近,先扑过去拦江可芙的手,“这是保佑您和王爷早生贵子的!”
震惊惶恐,又有些哭笑不得。不合规矩就算了,床上铺的果子都要吃,这传出去可多荒唐。
“这些寓意要那么灵,怎么还那么多不如意的。”
又剥一个桂圆,江可芙躲过柳莺,给她嘴里塞一个,轻轻拍拍她肩膀。
“别说话了,安静儿的,就算它灵验我也没想那么早生…昱王爷嘛,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桂圆堵在口中,柳莺说不出什么,只觉江可芙已有些嫌她规矩多的意思。最后只能勉强与青苑竹溪接了花生桂圆,立在一侧默默送进口中。
于是,喜娘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新妇卷着衣袖,撩着裙角,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沿剥花生。
“哎呦!我的祖宗!”
喜娘是这行的老人了,皇亲国戚的婚也参加过不少,什么样儿的新妇没见过?哭闹的,家中娇惯坐不住的,她倒是不知,还能在洞房里吃喜果!
心里叫苦不迭,赶紧上前就要按江可芙坐好。
忘了还会有个喜娘,江可芙被抓个现行,手上不由得一抖,花生滚在地上,另一只手又赶紧塞两个枣子在嘴里,鼓着腮帮尬笑起来。
“王妃怎么…哎呀!这喜果怎么能吃。这…”
不知能说什么,从床上拿盖头给江可芙盖上,看她坐端正了,又开始数落丫头们由着主子胡闹,支使着赶紧把地扫干净。
“我叫她们吃的,四更就起来,都饿了。”
“也就一个白日,饿着晚间多吃些就是了,这实在不合规矩。”
抚平江可芙喜服上的褶子,喜娘蹲下身又替她理裙子。
“王妃别嫌草民烦,老祖宗定的规矩。您受受累,就一日一宿的事。”
喜娘起了身,江可芙吐出两个枣核,悄悄丢在床下,另一只手突然被喜娘塞了一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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