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皇嫂,你和七哥……”
“盛京不是报了么?失踪了。”
“是…皇兄吗?”
“是先帝。”江可芙抱起了手臂,却忽然发现原本收在左边的匕首现在在右臂袖笼,不动声色地又捏了一下确认,余光扫过李沐凝有些苍白的面孔,“先帝有心杀自己的儿子,却不尽人意,但后来他失踪了,我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父皇…怎么会呢…”
李沐凝喃喃着,江可芙看着她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突然道:“所以你觉的是你皇兄做的,对么?”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父皇遗诏没有被发现的时候,朝中有想把七哥迎回来的打算,自古立嫡不立长,皇兄肯定是很怕七哥威胁自己的。”
“所以他就毒死了太子殿下,然后又把手伸向了先帝。”
噙着一丝笑意江可芙看着李沐凝,说出的话却让少女面色瞬间煞白,目光中的怀疑警惕与惊异似乎完全不认识江可芙一样,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皇嫂不必如此试探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绝没有要伤害你和七哥的意思,不然我大可不必将你藏在宫中,直接交给皇兄岂不是更好。”
江可芙不答,瞥过了头,片刻,轻轻道:“我有点累了。”
“那皇嫂且好生休息,我,我过几日再来看皇嫂。这里是琴悦阁,原来是钟家郡主入宫来住的地方,后来钟家出了事…就空了。旧了一些,但偏远无人,皇嫂可以放心。我,我先走了。”
应了一声,江可芙目送那道纤弱的影子远去,片刻,从袖笼里抽出了那把匕首。
是夜。
阴云密布,月色黯淡,树影不时变换成各种怪物,随风扑上窗子。坐在琴悦阁正殿的顶子上,江可芙看着远处的点点火光。
如李沐凝所言,此处已荒废一段时间了,本就为营造曲径通幽而格外茂密的的树丛在久未打理后生长得疯狂杂乱,便是白日也有几分凄凉萧瑟,更不必提这样的晚上是何等阴森。
目送距离最近的一片火光移动远去,江可芙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同样萧索的小院里,走向了大门。
这地方,还是自己探探比较好。
并非她怀疑李沐凝存了什么坏心,确实如她所言那还不如直接把自己交给李哲,但那夜前后反差之大,李沐凝的行迹又那么可疑,至少,是不能完全放心的。
也不知如斯他们发现自己并未如期出城时会怎么样,能不能递消息出去让他们安心。
而今长公主这条线是断了,为探究更多也与他们有个照应,李仪卿迟迟没有动身回扬州,这与一贯作风不同的举动自然让新帝起疑,虽然嘴上说的舟车劳动对孩子不好留长姐常住,却在长公主一行身边都布了眼线。短时间内无法再有联络,故便是此时在宫里,怕也还是不要联系为好。
远处传来夜猫子“咕咕”的声响,在深宫的角落诡异渗人,想起林卫在她幼时讲的那个夜猫子会在窗前数人眉毛,数清便会带人走的传闻,江可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右手的起落间,身侧树丛间隙忽然闪过一道白影。
什么人?!
匕首出鞘,最是害怕被人发现,可追过去那影子却无踪迹。若是宫人,不会有那么快的动作,巡视皇城的禁军既不着白衣也不会不与她正面对上。心头大骇,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此时此地再有一阵阴风忽过,背后不由就泛起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
强行稳住心神,兴许是人装神弄鬼,但如此好的轻功…
忽然,一点光在树丛中闪了一下,地上捡了一根枝子上去拨弄,借着微弱的月光,江可芙看见一只镯子挂在其中,捡起来看了看,仿烧蓝的彩漆镂花的铜镯子,手指触碰到的镯子里侧好像还刻了什么,但月光底下无法辨认。
不知是否和适才那个白影有关,用衣袖擦了擦,江可芙塞进了袖笼。
*
翻墙进入墨林轩时,江可芙只是想“故地重游”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原主月婕妤喜静,这里本就偏,月婕妤死后,这里便算半废了,适才远远看着也不像还住人的模样,没想到进入庭中没走几步,就在偏殿门口的石阶上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吓了她一跳。
惨淡的月色下,那是一个大概才及她膝盖的孩子,裹着一件大毛领子的披风,披着刚刚及肩的头发,抱着膝盖静静坐在那里。一对眼睛乌溜溜的,虽然有些莫名,但江可芙就是觉得他发现自己后投过来的目光很是淡漠,不见丝毫胆怯。
鬼神神差地,江可芙将手指竖在了唇前。
孩子默默看着她,没有出声,连动一下都没有,看着他身后黑漆漆的宫室,江可芙壮着胆子走了过去,见孩子没什么反应,估计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俯下身来,放轻了声音:“你怎么不睡觉?”
孩子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半晌,江可芙要觉得他是不是无法说话或是听不见了,他动了动,然后,“你是我母妃么?”
江可芙愣住。
便是惯会逗弄小孩子,这一句也让她哑口无言,甚至最先冒出的念头是他是不是嫌自己多管闲事,摇头便欲接一句“不是,但你可以叫我姐姐”,心头却忽然闪过一个猜测。
他说的是母妃。新帝现在除了在王府时王妃陆今楹的长子,下面姬妾应都没有这么大的孩子,便有也不会放在这种地方,那么就只可能是先帝的子嗣新帝的兄弟了。这个年岁,又住在墨林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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