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想起了沐季闭口不言的东西。李哲囚禁了他,折磨他想要套出的那些话,会不会和这些也有关系。
走神太久,顾徽易唤了她许多声才反应过来。
“啊,我没事,就是…这是可以直接说与我听的么?顾公子会不会有麻烦?”
顾徽易笑起来。
“原也不是秘密召见,且这些陈年案子的记录得费一番功夫好找,我一人也难办,届时都是要多找几个同僚一起的。承王的意思想来也不需隐瞒什么。不过我突然想起来,确有件事要悄悄说。”
继续心不在焉,忽然又被这一句召回了神,莫名的,江可芙就有些紧张。
“什么?”
“大概不久后就都知晓了,但我觉得还是提早告诉姑娘更好。北燕部队在白腰山一带被截杀击退了。”
“这是好事啊!朝中派的人居然那么快就到了。将领是哪位?带了多少人,附近地区可有配合部署么?”
“不是朝廷的部队。”
“嗯?那是北境的驻军?”
“兴许有吧…不过带队之人姑娘肯定认识,就是林卫林将军。”
奇怪,明明是令人振奋的事,江可芙却觉得顾徽易的目光那样奇怪,平静中仿佛带着一丝悲悯,可她也无暇细想了,她久久不归,徐知意担忧出事牵着李琢带着几个宫婢过来寻她。
交谈便止步于此,向顾徽易点了点头,江可芙就此告别。
当晚,江可芙做了一个梦。
眼前是一片浓重的雾气,一直前行才摆脱它们的纠缠,可目光所及却仍模糊朦胧。远处好像站着一个女人,这是哪里呢?为什么好像林府的庭院,难道是舅母吗?赶紧追上去,人影却没了,隔着熟悉却比记忆中更新些的月洞门,墙里响起一声声童谣。
她记得,那是儿时舅母唱过哄她入睡的,也是北境一带再普通不过的歌谣,歌谣声轻柔中带着一些欢快,陌生又熟悉,并不是朱氏的声音。那是谁呢?林府还有其她人这样唱过歌给她听么?
下意识就朝那里走过去,可即将接近的一刻,一切都消散了。懵懂地环顾不知是何寓意,四周景象复现,却已然骤变。还是林府,却有人在神情焦灼惶恐地进进出出,适才的那扇月洞门又出现在眼前,却残破不堪,片刻,那里就走出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押着一犯人,随着距离渐进她看清了那张脸。
林卫。
同时一阵缥缈的声音也传进耳朵,是林卫的声音。
“好孩子。不要再想这里了。不值得。”
摇头想扑上去,“哗”一下,面前一切忽像琉璃一般,碎裂消失。
“舅舅!”
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伸出的手一空然后打在了帘子上,意识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江可芙坐了起来。她好像明明知道是梦,也荒唐得很,偏生擦擦脸颊,是湿的。心里的惴惴也并未因是梦消减分毫。
只是因为白日里顾徽易提到的白腰山一战么?所以担忧起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金龙殿前顾徽易略带悲悯的目光忽然在心头浮现,他在想什么?宣成二十一年的事,难道和涿郡也有关系么?
*
北境。
早春尚不曾恩赐给边陲之地一些柔和的风,一如往常地呼啸着,将营帐的门毡不时吹出扑簌的响声。跳跃的火苗将主帐内两个影子拉扯得时高时矮。
李辞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碗,浑浊的酒水在灯火映照下如同一池积留数日的雨。
“京城的军队要来了么?将军这么开心。”
对面人没有说话,只是又端起碗一饮而尽。问出这话李辞自己也是不信的,只是,反常。
他重伤之后留下的病症很多,身体缓慢的恢复根本追不上接踵而至的变故。摆脱那个说疯话要他造反的女人就费了好大功夫,还未来得及联系如斯,就又被卷进了因新帝失踪被青圣会挑动起的民间暴动里。然后是北燕踏进大启地界如入无人之境,他开始怀疑起北境是不是有内奸,于是就在跟随民间自发组织起的队伍北上时,遇到了同样在收拢北境残兵抗燕的林卫。
李梓虽是化名但恐起怀疑李姓不好再用,李辞此番借用了江可芙的名字的同音,自称林将声,是林卫的远房侄子。如此林卫和他在众人面前关系近一些也说得过去了。
“朝中快要来人了。 ”
许久林卫才终于回上一句。
数日前白腰山一战险胜,北燕人又大多都知道林卫的名字,心有忌惮一时不敢再犯,但只靠这些残兵终究抵挡不了几时,且北燕人并非在此地停滞不前,而是一分两路,只留了不足十万的人马在此。他们这边聚集起来的人本就不多,这一战也折损大半不敢再追。宣府被攻下来,只是时间问题。这时朝中若有人来是天大的好事,即使此番会被押回京或许事后还要加一层“拥兵谋逆”之类的罪,也好过宣府失守。
这些林卫比自己更明白,但他看去却一点也不轻松。
“能保下宣府就好。”
林卫抬眼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耷拉下眼皮。
“将军担心什么?怕朝中放弃北境?”
对面忽然暴躁起来。
“他妈的!你那个杀千刀的兄弟不是失踪了吗!现在皇位,空的!朝中说话算个鸟!他们让你撤你就撤吗!你就真反了又怎么样!宫里现在那个说的得再好听不也是个反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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