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嘛,难道还有人嫌身上的官儿不够大?”
这些话说出口,有人附和,自然也有些人不赞成,只听到一个头戴帷帽的人讥笑道:“若只是为了求官,那这景佑陵未免也太过饥不择食了些,在座的谁不知道长公主和那燕绥感情甚好,私下之中还不知道是个怎么个腌臜事呢。”
此话一出,这吵闹的大堂之中霎时阒静无声。
八方客时常谈论国政,陇邺民风开放,百姓安居乐业。圣上谢东流也是难得一见的仁君,听取谏言而知得失,所以这八方客之中时常议论些高官显贵,尤其是些士子举人,向来是不屑于仕途的同流合污,要在这里点评一二的。
只是妄议公主清誉,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只见那头戴帷帽之人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若是说不定,是景佑陵捡了燕绥不要的破鞋也为未可知呢。”
这话其实个人心中都有几分计较,但是私下之中在家里嘀咕几句便也罢了,谁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妄议帝姬的私事?
不过这样一番话一出,倒也确实提醒了先前没往这边想的人。
燕绥是什么人,陇邺城中赫赫有名的燕世美,陇邺销金窟满春楼的常客。能入他眼的美人各个都是天姿国色,就连二十四阁中的其三都曾为他拈酸吃醋过。
而长公主殿下也向来肆意妄为,行事不端,若是这两个人真的发生什么,那也确实……并非不可能。
阒寂片刻后,有人出声提醒道:“这位兄台,慎言。”
而那人却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道:“不过是说了些别人不敢说的公道话罢了。说起来,景佑陵可是陇邺第一公子,居然也在皇权之下,要娶了长公主。”
他从始至终都未露面,只消说完这些话,然后混入市井之中,便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的踪迹。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那人帷帽之下的唇角略勾了勾,起身欲走。
而在他刚刚起身的一瞬间,有人缓步而下,语气带笑道——
“不是说本侯爷的事情说得起劲,怎么现在这么早就走了。我这……才刚刚听了个头儿呢。”
众人抬头,只看到一个身穿绯衣的少年停在台阶之上,手肘撑在栏杆上,眉眼风流蕴藉,不可直视一般的肆意风流。
正是燕绥。
燕绥的面色看不出什么喜怒,甚至还略微带笑,但是陇邺城中燕绥除了有个燕世美的诨名,实则还有个比他风流之名更令人望之生畏的是,他还被称之为——
小阎王。
小阎王之名来自于燕绥喜怒无常,在望春楼中丝毫不顾及脸面,将新科状元郎一脚从楼中踹了出去,据说只是为了一个花楼姑娘,这般肆意行事,也得了一个小阎王的名号。
陇邺比他身份尊贵的不及他行事嚣张,比他更为嚣张的又不及他家世显赫。
那头戴帷帽之人双腿打颤,刚刚的气定神闲全无,转身欲跑。
而燕绥却抢先一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直直插-入那人面前的柱子上。
他整了整衣袖,抬步走至大厅,面前之人一一为他让路。
燕绥语气平缓,“跑啊。”
“怎么不跑了?”
八方客平日里招待的多是三教九流之人,楼上的贵客虽然多是达官显贵,但是燕绥这样的风流人物居然今日也来了这八方客,却也是着实少见。
燕绥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在帷帽之上轻轻叩击了一下,“既然不跑了,那刚刚的话,再在本侯爷的面前说一遍。”
那人死死扣住自己的帷帽,趴跪在地上,“燕小侯爷,草民刚刚……只是被鬼迷了心窍,都怪草民嘴上没把,冒犯了侯爷。求求侯爷就饶了草民这一回,侯爷……侯爷的大恩大德草民必然铭记于心!”
他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燕绥连新科状元都是说踹就踹,更不要说自己这样的一介草民。只不过……他身体略微痉挛了一下,似乎是在恐惧着什么。
燕绥猛地将那人的帷帽掀开,只看到里面是张普通而苍白的脸,眼皮耷拉,但因为恐惧,能看到他瞳孔翕张,耳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旁。
燕绥随手将帷帽丢开,用帕子细细擦干净了手,“公主殿下身份高贵,就算是在八方客之中,至多也只有人敢说几句性子罢了。我可从来不知道,还有人敢不要命一样,说出你这样的话。”
“所以,我猜你,背后有人。”
那人在燕绥说的话中,每说一句面色就苍白一分,他仓皇跪地,“没有!没有侯爷,都是草民自己臆想,胡说八道的。都怪草民自己平日里说话从来不顾及后果,被猪油蒙了心,草民……”
燕绥眯了眯眼,挥手招了招站在身后的小厮,“查。我倒是要看看,陇邺之中,谁能吃了这样的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派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这些花招。”
小厮点头应是,然后迟疑看了看在地上的人,“那侯爷,这人……”
“该怎么处理,”燕绥漫不经心地点了点下巴,“这难道还要本侯爷教你吗?”
这番闹剧很快就消弭在八方客之中,不过这样的一番事情确实会成为很久的谈资,大抵不过就是莫要惹到燕小侯爷,还要那人实在是胆大包天云云。
楼上包厢之中,倒是有几位看戏的。
其中一位,还正巧和之前的闹剧有些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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