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妧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 就曾经觉得景佑陵其实对自己是有些纵容的, 可是后来他远去朔北, 再次归来就是弘历十三年的秋猎。
父皇当年因为这件事, 起了赐婚的心思是难免的。
只是他后来拒绝得果断,所以这一世谢妧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答应,当时若是谢妧知道景佑陵会答应赐婚, 恐怕也不会随口对傅纭说出挺好这样的话。
她虽然没有怪过景佑陵, 但是却也实在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等到谢允可以成为傅家的掣肘,然后为谢策安排好一些的后事, 那么自己就可以和景佑陵和离,然后去往其他的地方, 陇邺虽好,但是谢妧也想要去看看其他的地方。
她的前半生大抵都在那朱红的宫墙之下,犹如一只被关在金丝笼之中的雀鸟,等到能够了却身后事的时候,总该去看看江南的流水和陇西的山川。
但是现在,她想起来了那场雪,也知道了他们之前的因果,他这样冷淡的人,在表述情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旗鼓大张,犹如松海古刹之中堕入红尘的那个修道之人一般。
谢妧好像,也不可避免地,想要重蹈覆辙了。
她也在这个时候明白了,其实自己对于景佑陵做出来的所有事情,自以为是起源于自己的天生反骨,起源于自己想看看这样的人折腰的模样,其实都不是,自己不过是……
重蹈那场雪中惊鸿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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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允得知了谢妧得以安全救出的消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所以也就和谢策分开行动,自己前去城隍庙好好看一看现在梧州城内的近况,然后让谢策前去处理关于冯廊的事情。
之前景佑陵因为时间紧迫,独自一人前往的时候,其实谢允反而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若是找不到谢妧才是最为让人着急的,若是景佑陵能找到她,谢允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熟知的好友行事极为稳妥,几乎从未有过败绩,当年的陇邺就是无人可以出其左右,他若是前往,必然是可以将谢妧接回来。
谢允头戴帷帽,一边细细询问着城隍庙最近几日的近况,一边又不免想到了谢策之前在谢妧出事的时候的反应,他的这个四弟,性子单纯,品性也很好,只是太过感情用事,软肋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发现。
而谢妧就是他的软肋。
“回三皇子殿下,”唐琸弓着身子,“这瘟疫至多一两日就会发作,下官之前已经带着军官将士一一在城内排查过,然后由医者把脉,风寒的患者被送到一处宅邸里面单独观察,近些日子得了瘟疫的人已经越发减少了。”
“然后那些被确认为瘟疫的患者,凡是接触过他们的内眷,也都会被安置到之前下官安排好的一间宅邸之中。这里面的人是着重排查的,一旦发现不对下官就会派遣些医师前去诊断。”
“大抵再过上十日半月,城中的瘟疫患者就可以全部排查出来了。”
唐琸说着,大概也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眼中隐隐带着一点儿泪光,古来典籍之中,瘟疫几乎都是死一城的人才能彻底断绝,几乎还没有能够活下这么多人的先例,毕竟就算是瘟疫可治,人心却不可治。
一旦发生瘟疫,人心惶惶之下,必有动乱出现。
甚至有些得了瘟疫的人,会想要拉上别人一起死,会故意贴近旁人,以祈求别人也如他一样得上瘟疫。
大抵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只原本是前来赈灾的队伍,最后救的,居然是瘟疫。
谢允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城中米粮想来有不少是浸了水的,唐大人之前下令搜集这些东西的时候,必然是会有不少人珍惜粮食,不肯交上来,赈灾银两用于收购这些被水浸过的粮食,不知能收购几成?”
“至多是九成,”唐琸思虑了一会儿,“只是殿下若是以原价收购的话,难免有人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用原本好的粮食来换钱……不过这也不对,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还在封城,城中物资紧缺,粮食比钱财重要。”
“粮食比钱财重要……”谢允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不如还是用赈灾粮来交换散户手头里面的废粮,用钱财来交换米商手里头握住的大量废粮,这场瘟疫大多就是因为这些被水污的了粮食,所以为了以后再出现瘟疫,所有废粮,都得全部收回来。”
“若是留在百姓和米商手里,保不齐会出现意外。”
谢允补充道:“甚至还包括瓜果和蔬菜,都得一点都不留地全部收回来。”
唐琸想了一下可行性,然后点了点头,“下官知晓了。那殿下收了这些粮以后是准备……”
“全都烧了。”谢允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那个扳指,“留着,必然会成为祸端,之前那几个乞儿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恐怕是活不过这个月了。唐大人对待此事态度必须强硬,对待一些分不清楚利害关系的百姓,可以使用强制的手段。”
唐琸这些天和这些人相处下来,其实也略微看得清楚了这些人的性子,郭和光是个和事佬,一般不会做决策的那个人,当然这也是必然的,毕竟在这群人当中,郭和光虽然是个地位不低的肱骨大臣,但是还是只能屈居下首。
而端王殿下,本性善良,只是常常意气用事,就连在这个时候放人出城的话都能不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
三皇子殿下则是看着温和,脸上常常带着笑意,一副毫无脾性的样子,可是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毫不含糊,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相当的有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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