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妧曾问过等他们护送自己前往江南以后,他们应当如何, 那个人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才回道:“等护送殿下到江南以后,属下会前往朔北, 守卫将军。”
而等谢妧真正到了曲州的时候, 也确实已经二月了。
陇邺其实一直到二月的时候,也还是冷得让人背脊生寒,但是曲州到了二月却已经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模样了,这往南的一路上谢妧见过了不少从前从未见到的景象,有寒冰消融,亦有雁鸟回迁。
曲州正如书中所言一般,和陇邺是完全不一样的,江南多水,曲州也不例外, 船夫摇橹在庭前, 好几道河穿城而过, 抽芽的垂柳伫立在河岸旁, 人家枕河,推窗就可见院前的河流,身处曲州, 到处都可以听到水声潺潺。
就连谢策也不免兴奋地朝着外面看了看, 然后转回到车厢内对谢妧道:“长姐,我们现在当真已经到了曲州城诶!我还只在书中和画中见到过, 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桥和船的地方。”
他们此行也算是一路顺风到了曲州,沿路见过不少在陇邺从未见到的风景, 如青山起伏,还有远山烟黛,甚至连曲州当地人的方言都和陇邺的官话大相径庭,带着说不上来的软调,听着就带着典型的江南意味。
谢策之前就差遣人将曲州所居的宅邸全都打点完毕,虽然也只是在曲州暂住,但是那件宅邸也算得上是曲州排的上名头的气势恢宏,位于一处古河旁,前前后后布置了也有整整一个月之久,才终于紧赶慢赶地在他们到来之际布置完毕。
谢策先行跳下车,他将新的那把剑别在了自己的腰上,另一只手上也学着书中所讲,拿着一把白纸折扇。
扇上所书江南风光好,旁边画的是江南园林,好像是江南一带地摊上常能见到的物件,现在虽然已经是初春,但也远没有到要摇扇子的季节。
谢妧一边就着谢策的手下了马车,一边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扇子?”
“啊?”谢策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之前路过建邺的时候我买的啊,那摊贩还夸我很有眼光呢,从前李家的那个李公子就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就是从江南带回来的,宝贝得很,现在我也有了。”
这把扇子实在说得上是做工粗糙,谢妧还未说些什么,谢策又把扇面递到谢妧的面前,笑得眉眼弯弯,“长姐,我花了一两银子买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是好看?”
他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小尖牙格外的明显,唇边的梨涡也是若隐若现。
一两银子少说也可以买上小半石粮食,还真是人傻钱多,这么一个粗糙的扇子怎么也不可能卖出这个价格,那摊贩恐怕不是看谢策有眼光,是看他像个傻子,而且还人傻银子多。
但是看谢策现在这么开心的模样,谢妧也是当真许久没有看到他还有这么快乐的时候,说是陪她来曲州散散心,其实谢策也早就想离开陇邺往别处看看了。他从前在宫闺之中的时候,要么就是被傅纭逼着早学,要么就是要去练些其他的东西。
就连喜欢什么,与什么人往来都会被束缚得死死的。
所以现在谢妧也只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头,什么都没有再说出口。
她一直都觉得,人生来应当有自己的意志,阿策既然天性如此,何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过得再开心一些。
母后现在既然都已经半是看开,半是妥协地放纵了,所以阿策就算是活得更开心一些,那也不应该再受到什么指责。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明媚的少年郎,因为买到一把很好看的扇子就能开心这么久。
哪怕这把扇子当真很丑。
谢策又宝贝似的将扇子又收了回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着谢妧道:“对了长姐,我还在曲州为长姐准备了惊喜,之前答应长姐的,一直都还没有实现,现在长姐已经和离了,我就提早为长姐在曲州准备上了。”
谢妧一时没想起谢策到底是给自己准备了什么,还只当是些奇珍异宝,虽然对他的表述略有些疑问,但是也没有多放在心上,而是随着他进入府中,看这座位于江南的府邸。
这座府邸上面的所有瓦片都是出自名镇的琉璃瓦,之前谢策大概是吩咐过,所以花园中种了许多的海棠树,而下木部分就有很多是牡丹,其中亦有不少是珍稀名种。
江南气候宜人,不少在北方难以成活的花木这里全都可以栽植,所以现在哪怕是初春,花园之中也郁郁葱葱,花枝繁多。
谢策重又将那把折扇给打开了,然后一边走一边为谢妧介绍道:“长姐,现在虽然才二月,但是不过就是四月,这些牡丹就差不多就可以盛开了。我之前吩咐下去的,知道长姐你喜欢,所以就载种了不少。”
他一边说着,手上拿着的那把折扇就轻轻摇晃着,谢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突然记起来,景佑陵母亲所赠的块和田玉玉佩,自己还没有归还于他,上面就是牡丹的花样,自己也正是因为这块玉佩……才在昭阳殿外载种了那么多的牡丹。
谢妧霎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字字不提他,处处却又全都是他。
谢妧恍惚之间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事情全都和他有关,还是因为自己当真……舍不得,所以才在心中这么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他。
在他三番两次的哄骗,虚情假意的情动以后,还是不可抑制的,对上他还是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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