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保的人,”景佑陵顿了顿,“是惠禾长公主。”
雍州节度使倏然大惊,整个宫闺之中所有人都可以免于一死,唯独怀明帝和长公主不可,他不知道景佑陵怎么会和长公主殿下有这样过命的交情,要知道,就算是陇西的燕家,都没有开口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他捻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先问道:“三公子可知道现在长公主殿下几乎早就已经是必死之人,谢氏皇权式微,她已经快是亡国公主。就算我没有三公子的帮助,顶多也就是折损一些兵力,也依然可以直入宫闺。我想问问三公子为何想保下长公主殿下?”
景佑陵发尾的银链轻微晃动,只道:“……怀明帝所作所为,与长公主殿下无关。”
雍州节度使面色一凛,转而问道:“那我想问问,三公子到底想以如何名义救下长公主殿下?”
“怀明帝为我和长公主殿下赐婚,日后长公主就不再是谢氏女,就已经嫁入景家,祸不及外嫁女,”景佑陵眼睫垂了下来,“而迎亲当日,我亦可随节度使一同前往宫闺。”
雍州节度使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站在原地的景佑陵,突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三公子是个不近女色,也绝不会为了女人而贻误大事的人。其实保下长公主殿下,也是不难,只是这天下悠悠众口难堵,我不可能会为了三公子冒这个险。”
“所以,三公子需要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雍州节度使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是旁人和他说这个要求,他必然是拂袖而去,而现在仍然和景佑陵在这里谈条件,也是有所图。
景佑陵年仅弱冠,手上就执掌有天下第一卫,节度使纵然爱才,却也更希望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毕竟拥兵而反的人今日是他,后来也会是别人,变数留在别人手上,不如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景佑陵能交出朔方卫的话,自己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下惠禾长公主。
“日后,晚辈愿自释兵权,”景佑陵轻声,也如节度使心中所愿。
“——留长公主殿下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的因果讲完,他们就会重逢了TvT
第95章 · ?
顺治元年, 怀明帝自弑父杀兄以后,在天下广为搜寻浑身漆黑的狗,但是又要耳尖带一点儿白, 凡是能寻到此种狗的, 享千金食禄,升官进爵, 古有鸡犬升天一说, 而怀明帝倒是广开先河,反而变为了人凭狗贵,何其荒诞。
谢策斜躺在崇德殿中的龙椅上,头上的冕旒就这么歪歪斜斜地落在脸上,他手中抱着一只大概才刚刚满月的幼犬,脸上说不上来有什么表情,好像是对权势的倦怠,又好像是什么都无所眷恋般。
他从来都无心帝位,却又被人生拉硬拽般拖上了这个位置, 朝臣背地里讽他昏庸, 百姓暗中骂他是狗皇帝, 傅家当他是傀儡皇帝, 所有人都是面上敬他,怕他,却又所有人都在觊觎他脚下的位置。
谢策将桌案上面拿到的奏折随意地放在手上, 只随意地看上几眼, 就随手掷到一旁去,却不想正巧打中了李全贵的脑袋, 略有点儿硬的奏折就这么发出来了清脆的叩响之声。
李全贵没躲没避,被奏折砸中的地方瞬间红肿一片。
谢策怀中的幼犬就在这个时候倏地从他的怀中跳出来, 然后跑到李全贵的面前,就这么将跌落在地的奏折叼在自己口中,然后哒哒哒地重新回到谢策的面前,然后将口中的奏折递给谢策。
谢策啧了一声,“这小畜生,还挺听话。”
然后他又拖长了声调,对李全贵道:“李公公,刚刚实在对不住了。朕有点儿——”
他笑眯眯地接道:“手滑。”
幼犬讨好一般地舔了舔谢策的手腕,谢策不耐烦地将这只幼犬踢翻在一侧,嫌恶一般地用帕子将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那只才刚刚满月的幼犬侧翻在旁,口中发出惊恐的声响。
自怀明帝上位以后,崇德殿中哪有人敢不顺他心意,所以就算是他现在行为再如何荒诞,终究也就只是无人敢置喙。毕竟就连三朝老臣章良弼死谏,怀明帝都能杀了章家上下那么多口人命,更遑论他们这些伺候的仆役。
可是这些,也即将要被终止了,雍州节度使早就已经在皇城外蓄势待发,只需一声令下就会攻入皇城,就连向来忠心耿耿的景家都不再忠于这样的不仁之君,加入反军。
今日虽然是长公主殿下的出嫁之日,大家其实心中也心知肚明,这恐怕也是……逼宫之日。
虽然现在还都是风平浪静,但是很快,整个宫墙内都将会成为铁骑踏平之处,而这个阴鸷而又昏庸的皇帝,就将成为史书之上在位仅仅一年,就因为荒诞无度而被推翻暴-政的,不仁不义之辈。
崇德殿中终年都是淡淡的龙涎香味,谢策手指随意地把玩着头上冕旒上垂下来的十二琉,珠子相撞之间,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这位臭名昭著的暴君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未来,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江山覆灭,也是,能做出这样弑父杀兄的事情来的人,还能指望他还留有什么良善之心呢?
崇德殿中阒静无声,殿外是一株梨花树,李全贵还记得是自己当初跟在先帝谢东流的幼时,谢东流当年所栽,现在就已经长得这样枝繁叶茂,只是可惜,先帝日后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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