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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骗过她,只唯独他一直以来都记得这么一件事。
    他少年时候的心动,就连自己都不知晓,只在后来的某一日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那时候和往日不一样的举动,是源自于自己动情了。
    最开始他想,哪怕是谢妧后来恨他也好,只要能在日后的朝堂动荡之中,护得她一生顺遂,也足够了。
    可是后来偏偏又越来越贪心,违背了自己当时所念的初衷。
    景佑陵其实并不希望谢妧想起前世的种种,哪怕是恨着他也好,他也不希望谢妧再次回忆起前世颓败的王朝,他不想看她明艳如昭阳的眼瞳染上尘埃,也不希望她如琼月殿前凋零的海棠般。
    她天生就应当高悬在枝头,做让人永远为之心动的骄阳。
    “所以,景佑陵。”谢妧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我很开心,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人不过活短短数十载,若是畏手畏脚,那么注定就只是抱憾,在少年时候就应当永远不留任何遗憾,顺遂自己的本愿。
    如果两个人都舍不得的话,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们天生也不应该彼此错过。
    “殿下,”景佑陵略微哑着一点儿声音,“……都知道了吗?”
    谢妧嗯了一声,然后抬眼看他道:“但是其实当年,并不是阿策。不过说句实话,当年那种情况之下,父皇和母后都殒命,整个皇室就只剩下我和阿策两个人,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好似根本不在意地笑了笑,“七杀是李全贵下的,但他一直都忠于父皇,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正常。但是前世其实也并不是阿策杀了父皇,只是世间因果难料,就连我自己都没有相信他,所以才让他变成了后来那副癫狂的模样。”
    “其实我无数次的时候都很后悔,若是我那时候选择相信他该有多好,或许阿策也不会成为口诛笔伐的暴君,父皇留下来的江山也不会成为后来那样满目疮痍的模样。大概,这就算是报应吧。”
    谢妧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到前世的时候,景佑陵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在昭阳殿外的时候。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胸腔之中猛地蜷缩了一下,然后他支撑不住,猛地半跪在昭阳殿外,眼前一黑,骤然呕出一口血来。
    他的心对他说着其心昭昭,此生唯一的心动皆因面前的人而起。
    谢妧好像总是这么将自己从前的故事一笔带过,分明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的人是她,却被迫承受了一切的人,也是她。
    李全贵知晓谢策早就已经不在乎生死,所以将七杀下在了谢妧身上,杀人诛心一般地看着谢策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死去,也会让谢妧在万念俱灰之中以为,是谢策对自己下的死手。
    可是将这江山搅得一团乱麻的人,是谢策。这些因果是非,不该让她来承受。
    前世的路处处都早就已经是死路,她却还能现在笑着说出释然。
    大概是这一生受到的宠爱太多,她对待什么事情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谢东流将她教得极好,就算是穷途末路之际,也从来都不会显出任何颓败之势。
    明明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却执拗得远超过景佑陵生平所见的任何一个人。
    “……阿妧。”
    景佑陵抬手蒙住她的双眼,声音哑得不像样子,“别笑了。”
    哪怕是怪罪于别人也好,也不至于将所有的苦难全都归咎于自己一个人身上,他是真的……会心疼。
    “不是报应。前世谁或许都有错,”景佑陵轻声,“但唯独阿妧没有。”
    景佑陵手贴着谢妧的眼睫,感觉她纤长的眼睫略微颤动了一下,然后一点温热的水渍就这么飘落了下来。
    他恍惚之间心头一跳,其实他极少看到谢妧哭,刚刚看她笑也心疼,现在哭也心疼。
    “前世雍州兵前来逼宫的时候,我让剪翠将昭阳殿内的东西全都带走,不要烧给我。”
    谢妧轻声,“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世我才不用还上世的业债吧。”
    景佑陵恍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心上又酸又涨,他的殿下分明是这么一个自幼被娇惯着长大的姑娘,怎么后来就会如此。
    他当年和谢策注定不是一路人,所以也从未起过娶她的心思,直到后来雍州来兵的时候,他才以保下她的理由,想让她嫁入景家。
    既是护她一生无虞,亦是自己那一点儿无人知晓的……私心。
    谢妧嫁入景家,他可以护住她,但是他的目的,其实一直都说不上是单纯。
    景佑陵以为谢妧在宫闺之中,必然会是最安全的,却不想自己最后还是堪堪,迟了那么一步。
    他别无他法,提剑而来的时候,亦是感觉那一剑也刺入了他的心中。
    “我死后,”谢妧顿了顿,“我知道阿策身死是定局,但是剪翠和倚容却什么都没有做。我其实到最后已经别无所愿,所以我只希望她们以后可以平平安安,留在宫中也好,出宫嫁人也罢,能够平安就好。”
    前世的剪翠在谢妧死后就自刎而亡,宫闺之中的侍女都已经逃散地差不多了,而倚容则留在了宫中,亦是没过多久就因为忧虑过重而香消玉殒。
    这两人和谢妧关系颇近,所以到了最后,都是景佑陵吩咐人替她们收殓了尸骨,葬在了陇邺城外的一处池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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