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抚着她的发,一下接一下地捋着,笑道:“无碍,这宫里宫外多的是阴险狡诈之人,防不胜防。你只要相信母后,咱们母女一条心,别人自然无从挑拨。”她扶起谢子玉,同她平视,笑容敛了几分,多了一丝严肃,“玉儿,你这次与淮阳王也算打过交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能看出一二,有一件事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什么事?”谢子玉见太后表情凝重,猜想应该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太后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面,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细长的木盒来。她将木盒里的东西取出,交给谢子玉。“这是你父皇临终前留下的遗诏……”
遗诏?谢子玉立即觉得手中的物品沉重了许多。她展开来看,遗诏上只有百余个字,大抵是说将帝位传给谢子文,同时封淮阳王为首辅大臣。
遗诏写到这里的时候都很正常,只不过最后那一句话,却是让谢子玉吓出一身汗来。
最后一句写得是:可辅则辅,若不可辅当取而代之。
所以父皇的意思是,如果谢子文不成气候,那么淮阳王可以取而代之做皇帝?
太后从谢子玉手中小心抽回遗诏,折好了放回盒中,叹息道:“这遗诏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过的,所有的大臣都知道,皇位虽然暂时是你弟弟子文的,可是若是那日淮阳王对这位子起了心思,你弟弟这皇位也是保不住的。”
“所以七皇叔在觊觎这个皇位?”谢子玉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父皇也是糊涂,怎么会写下这样的遗诏?”
“事已至此,追究遗诏也无济于事。”太后握着谢子玉的手,恳切地说,“哀家福薄,只有你和子文两个孩子,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上天眷顾我们娘仨儿。你弟弟还在昏迷之中不知何时醒来,母后如今只能依靠你。眼下淮阳王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咱们的处境又危险了几分,你若是辛苦也要咬牙坚持,相信母后,母后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的。”
谢子玉点点头:“母后,我知道了。”
太后同她又聊了一会儿,便命人送她回乾清宫:“后天便是秋祭,你又得劳累一番,快回去好好歇着,明日哀家会派人告诉你一些祭祀需要做的事情。”
谢子玉依依不舍道:“母后,那我先回去了。”
太后含笑目送她离开,待到谢子玉的身影消失,她脸上的笑容顿消,凤眼中寒光凛然:“来人!”
“太后!”
“你带人去把那个叫沈钦的给哀家抓起来,关进暗牢中!”
“是!”
谢子玉只有一天的时间准备秋祭的事情,这一天简直忙得鸡飞狗跳,连晚上做梦都在背她祭祀时需要说的话,如此她便忽略了一件事——沈钦一直没在她身边,直到次日她出宫祭祀之前……
谢子玉扶了扶帝冕,看到身边之人:“秦侍卫,怎么是你?沈钦呢?”
秦羽答:“属下也不清楚。”
师兄也真是的,这种时候怎么能不在她身边呢?
谢子玉也没想太多,抬脚便上了马车。
他们首先要去城郊,谢子玉要与那里的百姓一起劳作,然后用新收的粮谷祭天,一来感谢上天的赐予,二来祈求来年的丰收。
谢子玉自小养在山野之中,劳作这种事情自然难不倒她。而且自入宫一来,她鲜少来城郊这种旷野的地方,心情自然大好,一下马车,便举着镰刀,哼哼哈嘿地同百姓一起割稻子去了。
崔明在一旁看得直心疼,一会儿递帕子一会儿递水,扇子打从一开始就没停过,生怕她累着渴着热着。
果然谢子玉割了一会儿便累了,并非她矫情体虚,只是她病着的身子还未好利索,这会儿的确有些体力不支。伸手将镰刀给了崔明:“崔公公,你要不要试试?”
崔明立即接了镰刀,弯腰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割起稻子来。只是他自小便被送去宫中做了太监,伺候人的活不在话下,可这粗人干的活就……
谢子玉站直了身子正要看风景,就听身边的崔明嗷得一嗓子,吓得她一个激灵:“崔公公,你怎么了?”
“陛下,割脚趾头了。”
“噗~”
得,一起歇着吧。
一个时辰后,粮谷收得差不多了,满满地装了三大马车。崔明伤了脚,一瘸一拐地走路很是滑稽,谢子玉便让他坐到装粮食的马车上去。而她坐的那辆马车,赶车之人变成了秦羽。
秦羽扶她上了马车,谢子玉让他赶得慢些,离祭天的时辰还有些时候,可以慢慢地赶到天坛。
嘱咐完这句话,谢子玉便窝在马车里想要小睡一会儿。早上出宫之前她喝了一大碗药,这会儿药效正在强处,加上她方才劳累一番,实在困得紧。车厢里的短榻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倒也舒服得很。
只是她迷迷糊糊将要入睡之时,忽然一个巨大的颠簸让她的脑袋一下子撞到车厢壁上,帝冕都被撞得歪歪扭扭。谢子玉坐起身来,一边扶正帝冕一边不悦道:“秦侍卫,怎么回事?”
她没有听到秦羽的回答,却听到外面突然吵闹起来。
谢子玉按捺不住,揭了帘子往外瞧,却忽然发现马车并非走在平坦的道路上,反而一路往山上跑去。山路上多的是横石当道,马车自然行不安稳。谢子玉晓得情况有异,大声喊道:“秦侍卫,快停下!快……啊!”又是一个猛烈的震荡,直接将她甩出了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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