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宣纸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难掩激动神色,就在楚淮捡起地上银子准备离去时,沉溺在回忆里的萧晗竟呆愣在一旁忘记了避让,眨眼间便与楚淮撞了个满怀。
宣纸纷飞,耳边骤然传来崔掌事的怒骂声:“怎么做事的?撞什么不好,偏撞上这么个晦气东西。”
顾不得摔倒在地的疼痛,萧晗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楚淮,唇瓣微张,正要出声,却在接触到对方眼里一瞬间迸发出的杀意时默默将那句“恩人哥哥”又咽回了口中。
当然,那道眼神射向的不是她,而是身后匆匆赶来的崔掌事,只见他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待得他起身时,神色早便恢复了平静,看也没看萧晗一眼,便急匆匆地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崔掌事的骂声再度传来,让得萧晗恍过了神,看了下四周的环境,她这才庆幸方才没有因一时激动将楚淮拦下,将地上的宣纸收拾了一番,又恭恭敬敬地朝崔掌事作了个揖,那刻薄的斥责声才小了几分。
“今日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来日定要在皇后娘娘面前好生告一状这个平南王,欺君罔上不说,竟还让那楚淮代楚昭进宫,一沾上他,果然就没什么好事。”
父亲常常说,得人恩果千年记。幼时突遇的一场火灾,直到如今,她还能清晰记得从火场中被救出来时,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楚淮,那样漂亮的人,是她平生第一次见,若不是听下人说是位相貌俊俏的小公子救的她,他当真会以为是天上下来的小神仙下凡了。
那时她便想派人去寻这位小神仙,然边城告急,父亲不得不披甲上阵,又见着她在皇宫显些丢了性命,便不顾皇帝阻拦,硬是将她一起带到了边城,或许是幼时初见太过刻骨铭心,只那一眼,她便记了八年。
如今她才知道,他是楚淮。
……
春日的雨来的急,去的快,方才还被雨雾包裹的皇都随着凉风的侵袭变得焕然一新,皇宫西门的守卫顶着厚重的盔甲如两尊门神一般横在宫门口,由于西门一向是皇宫最低等的宫人进出的地方,当两名侍卫看到楚淮从这个宫门出宫时,还小小地惊讶了一番。特别是当他们在楚淮离开后,还在脚边发现了一锭亮闪闪的雪花银……
自皇宫西门出去,转过一条街角便能到闹市,平日里这条街见不到几个人影,可今日却奇怪得很,卖拉面的小摊贩宁愿看着锅底的面条坨成一团也不愿意盛上来给座位上的几个客人。那几个客人更是奇怪,没见到面条,也不催,几个人的眼睛倒是一直盯着皇宫西门的方向。
直到看到楚淮姗姗从西门走出,几人相视一眼,匆匆从桌底下拿出砍刀,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一切如计划中顺利进行,楚淮被逼到角落,目光遥遥看向宫门口的方向,扯足了嗓子大喊:“救命啊!”
那宫门口的两个守卫本就离楚淮不远,此时听到声音便匆忙赶了过来,然而,就在这两个侍卫赶过来查看情况时,一道白光忽地在眼前闪现,跑得在前的那名侍卫还未来得及发出求救声音,便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
“平南王要杀的了,没人能救得了。”
一道有些少年气的声音响起,正是青泽,他蒙着面,手里的剑还淌着滚烫的鲜血,跑得慢的那个,见着这一场景,哪里还敢往前半分,之眼睁睁看着青泽提着染了鲜血的剑往楚淮方向奔去。
见着青泽过来,楚淮又高喊道:“你们是我爹派来的?他已经杀了我母亲,为什么又要来杀我?”
那模样,既是惊恐又绝望。
青泽见了,心中对楚淮更是敬佩。主子怪不得能当主子,演了几十年的戏,没想到这最后的退场戏也丝毫不含糊。就在他拿着剑准备刺向楚淮心口三分处,为其一生画下句点时。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颗石子准确无误打在了他的手腕之上,只一点点的偏差,那剑尖便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赫然刺进了楚淮的肩头。
来人正是听见声音匆匆赶来的萧晗,方才见楚淮离了闫华厅,她便也找了个借口离开,谁知脚程慢了几分,还未追到楚淮,便率先听到了他的求救声。见未能彻底打掉青泽手里的剑,当即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身份,夺过那侍卫腰间的佩刀便袭向青泽。
若是她方才来的再快些,便不会让楚淮受伤了。
此刻的青泽正处于极度震惊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说,还莫名其妙给楚淮添了一道新伤,脑海里蓦地响起庄红转告他的那句话“若是被雨雾蒙了眼,就挖掉他另外一只眼睛。”
特别是当他发现楚淮的眸色渐渐变冷之后,内心更是惶恐不安。
故此,对于萧晗的攻击,一时间竟也忘记了闪躲,硬生生挨了一刀,刀口处汩汩流出的温热液体和手臂上传来的痛感令得青泽恍过了神,迫不得已又与萧晗激战在了一起。
萧晗的攻击又快又准,招招致命,饶是自小痴迷于剑术的青泽,也有些难以招架,特别是在此刻脑中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几乎是靠着本能才能勉强抵挡。
可时间久了,便开始露了下风。
“走。”
楚淮一只手扶着墙,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肩上的伤口,突兀出声。
这话貌似是对萧晗说的,可那目光却一直盯着青泽,萧晗担心楚淮伤势,不免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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