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片刻,两人来到殿外,待得宫人通报过后,推开殿门进去一看,刚好看到楚淮在什么东西上盖上了玉玺。
两人行礼过后,秦药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您身体还未大好,还不能太过劳累。”
楚淮没说话,将玉玺放回原位后给身旁伺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便将楚淮刚盖好玉玺的圣旨卷好呈到了秦药面前。
“这……”秦药不解,白心也皱紧了眉。
直到秦药接过圣旨看清里面内容后,瞳孔猛然放大,痛心疾首对楚淮说着:“陛下,您要赶老臣离开?”
“秦大人误会了,朕只是看秦大人年事已高还在太医院忙碌,于心难忍,这才让你告老还乡,去享清福而已。”
“陛下!”秦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枯如老树皮手颤着将圣旨举到头顶,痛心道:“陛下,您是知道的,老臣一生钻研医术,无妻无儿,哪里有乡可回,有福可享啊!”
白心也紧跟着跪在了地上,眼珠子四处转着,似是在思考该如何劝说。
然而,不等她思考完,便听楚淮冷冷声音从御座上传来,“秦大人放心,朕会赐你黄金万两,邸宅一座,侍婢数十,离了皇宫,朕也会保你晚年安详喜乐。”
“陛下!”秦药急了,“老臣可是犯了什么错了?老臣不要什么宅子,什么金银,老臣就爱待在太医院,请陛下……收回圣旨啊……”
白心也道:“陛下,如今你的伤势还未大好,太医院中,没人比秦大人医术高明,还是让秦大人留在太医院尚好。”
楚淮视线转向白心,慢悠悠再度开口:“清河郡主,朕也有事要告知于你。”
说着,又让宫人取下了另一份圣旨,白心心头忍不住一颤,望着眼前的圣旨,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只听楚淮又说:“清河郡主已到了婚嫁之龄,是朕一直忙于国事疏忽了,今日,朕便许你招婿入赘,皇都世家子弟,任你挑选。”
白心一听,脸上顿时失了血色,瘫在地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份圣旨出神。
良久,这才抖着手将那圣旨接到了自己手中,脑袋重重地往地板上磕下去,声音还带着颤音:“臣女……遵旨。”
话落下的瞬间,眼前的地板已然被一片泪水浸湿。
秦药忍不住呵了一句:“陛下!你赶老夫走也就罢了,但是白心对陛下一直忠心耿耿,事事为陛下着想,纵是陛下看不见白心的一片心意,婚嫁之事,至少也该问问她是不是愿意吧?”
“秦大人。”白心回过神来,抬起头,拉了拉秦药的衣角,“大人你误会了,若是陛下要强迫白心,只会直接下一道指婚的圣旨,如今只是准我招赘,恐怕……陛下只是想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以免皇后娘娘误会吧。”
后半句话,白心是对着楚淮说的。
没人比她更了解楚淮了。
楚淮没说话,反倒是让白心松了一口气。
她没看错楚淮,他还是给她留了一丝余地。
秦药听了白心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不由涌上一个念头。
“难道……”他看向楚淮,试探着:“难道陛下给老臣下这道圣旨,也是因为那个萧……皇后娘娘?”
“是。”楚淮答应了,“上次在栖吾殿外的事情,朕也听说了,既然秦大人如此不愿意见皇后,那朕便全了你的心愿,即日起,离开皇宫,好生安享晚年。”
秦药的手缓缓垂下,苦笑了一声,花白的胡子跟着他唇部的动作上下翕动着。
“陛下啊陛下……你当真为了皇后,要搞得众叛亲离么?”
“亲?”楚淮笑笑,目视着老态龙钟的秦药,哂笑出声,“此话言重了,朕的双亲,早便已长埋黄土……”
“那老夫与程将军呢?我们二人将陛下你抚养长大,难道还算不得一个亲人么?”
“在你们眼中,朕不过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罢了,既然彼此都只有利用,又谈何感情?”
“工具?”秦药愕然,显然没想到楚淮会这么想。
楚淮也因自己方才不小心吐露了内心想法而懊恼,眉头皱起,不愿再说,径直朝二人挥手道,“罢了,既已接旨,便退去吧。”
秦药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能说得出口,和白心一同行礼后便退出了长明殿。
殿外,秦药想起楚淮说的那句话,苦涩一笑:“我没想到,在陛下心中,会这般想我。”
白心没说话,不知该如何劝慰。
“其实陛下说的也没错,我与程将军当年……倒的确只是把陛下当成了复国的工具,在他小小年纪的时候,便将复国的重担压在了他身上,也没问过他愿不愿意……”
秦药自嘲一笑,而后叹了口气,“只是……是人都会用感情啊,到后来,我们是真把陛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只不过……可能已经晚了吧,那时的陛下已经生活在仇恨里了。
“罢了,如今大易复国了,萧家也没了,老夫也算对得起先皇先后了,既然陛下不再需要我,我这个当臣子的,也没什么话好说。”
“大人……”白心不由紧了紧手上的圣旨。
两人沿着青白岩石铺就的小道走着,身后巍峨耸立的长明殿承天入云……
殿内,楚淮负着手,从窗外眺望着上方云蒸霞蔚的蓝空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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