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中的萧晗,不该是这般的沉默寡言,忧思难消。
然而,他的希冀终究没能达成,萧晗的梦魇,一直持续了五年之久……
嘉和五年,盛夏。
一个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娇小身影正跪在凤阳宫门口恭恭敬敬地朝里面的人磕头行礼。
待得磕完三个头后,又软又糯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熹儿给娘亲请安,最近天气热了,娘亲要格外注意身子,出门记得打伞,进屋记得擦手,莫让暑气上了身。”
话刚说完,便见着穿着青色衣裳的夏禾匆匆忙忙从殿外跑出,看着外头毒辣的太阳,忙将眼前的稚儿拉到了一旁的阴影底下。
“奴婢给陛下请安。”夏禾行了个礼,起身后,忙掏出手帕蹲下身萧熹擦着额上的汗,心疼道,“小陛下,早上您不是已经来请过安了么?怎么又来请了?这大热天的,身旁怎么也没个人伺候。”
“嘿嘿,是熹儿自己偷跑出来的,他们不知道,夏禾姑姑,娘亲还是不愿意见熹儿么?”
夏禾动作滞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娘娘说,让小陛下回去,好好读书。”
“可是熹儿有努力的在读书啊,相父说,熹儿现在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国史》也会背了,熹儿这次来,便是要给娘亲看看的,喏,你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两张足有她四五个巴掌大的纸张。
“这是熹儿默写的《国史》,嗯……既然娘亲还是不愿意见熹儿,那夏禾姑姑你就帮熹儿把这个交给娘亲好不好?娘亲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夏禾接过这两张写满了端正大字的宣纸,心中感动极了,“嗳”了一声,便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这时,一道温润的男声自两人身后响起。
“熹儿,你出门怎么不和栖吾殿的宫人说一声,他们以为你不见,绕着皇宫找了你半天了。”
萧熹回头,见到来人,眼睛亮起,一蹦一跳地小跑了过去,眼睛完成月牙,乖巧道:“相父,你怎么会知道熹儿在这里的?”
夏禾见了来人,也忙躬身行礼,“给丞相大人请安。”
自打两年前,萧熹过完三岁生辰后,萧晗便将萧熹交予了楚昭教导,并让她称楚昭为相父,如今的楚昭,身份比得之前倒是要更尊贵上几分。
“你去伺候太后吧,小陛下就交给我了。”
“是。”
夏禾应了一声,再一次向萧熹行完礼后便转身回了凤阳宫。
“熹儿,以后可不能乱跑了,多让人担心啊。”
“熹儿才没有乱跑,熹儿只是想把最近写的字给娘亲看看。”萧熹嘟着嘴,虽然年幼便已称帝,可那小孩心性,却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压根没法掩饰,楚昭不想去让她掩饰。
对于这个小丫头,他心里可升不上一点怒意,只得无奈答着:“是是是,熹儿没有乱跑,熹儿只是太想娘亲了,出来遛弯时顺便来看看太后而已,都是那些宫人小题大做。”
萧熹忙不迭点头,而后又蹙紧了眉,看着身后紧闭的宫门,一脸郁闷。
“可是……娘亲还是不愿意见我怎么办?相父,已经两年了,熹儿已经两年没见过娘亲了,书上说,为人子女,要扇枕温席,戏彩娱亲,熹儿可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娘亲生气,所以娘亲才不愿意见我的?”
她蹙紧眉头的模样,让得楚昭有一瞬间的怔愣,在很久远的记忆里,也曾有一个人经常会露出这般神态。
看着这张与楚淮生得一模一样的脸,楚昭有些理解萧晗了。
“太后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见你呢?太后只是怕耽误熹儿的学业而已,精于勤而荒于嬉,昨日学的,熹儿便忘了不成?”
“……”
萧熹不说话了,低垂着头,两根食指在胸前打着转,满脸都写着郁闷。
楚昭有些不忍,是不是自己逼她学习逼得太紧了?刚想劝慰几番,却见萧熹忽地抬起头,水润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嗯!相父说的对,精于勤而荒于嬉,熹儿是一国之君,总要比旁人更努力些才是,谢谢相父提醒,熹儿知道了,熹儿会努力学习的!等熹儿能背完全部的《国史》,娘亲肯定就愿意见熹儿了!”
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将那些负面的情绪敛去,楚昭有些欣慰,却又有些心疼。
太早懂事,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好了好了,熹儿不能偷懒,相父,我们要快快回去继续温书,天气太热了,熹儿跑到这里来,很累很累的,相父可带了步撵来?”
楚昭失笑:“当然带了,我的小陛下。”
萧熹眼中笑意更甚,忙伸出右手手掌去牵楚昭的左手,但大人的手终究不是她一个小孩子能握得住的,掰扯几番后,只能堪堪握住楚昭的几根手指。
“摆驾!回宫!”
软绵绵的声音用了几分力,楚昭嘴角也噙上一抹笑容,两人手牵着手背着阳光朝凤阳宫外走去,趁着萧熹没注意,楚昭不由往后探了一眼,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闪过几分纠结。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萧晗正趴在窗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娇小的背影,她的手上,拿着的正是萧熹方才让夏禾转交给她的两张纸。
“娘娘,您分明是很为小陛下骄傲的,为什么每次小陛下过来向您请安,您都不见她呢?”秋梨一边给萧晗打着扇子,一边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