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慌张地收回了视线,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萧晗恍然,递给了秋梨一个眼神,只见秋梨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了纸笔,递到了男子面前,男子依旧摇头摆手。
“不会写字也不会说话,那本宫该如何知道你叫什么?难不成,你要叫无名不成。”
萧晗本是在开玩笑,但眼前男子却朝她轻点了下巴,看似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
萧晗端视了这人许久,许久才淡淡出声:“名字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既不想透露真名,想称无名,便由了你去,秋梨,带他下去,给他安置个住处。”
秋梨有些为难地走到萧晗面前,附耳说着:“娘娘,他能呆的地方,只有太监房了,您看……”
萧晗眉头蹙起,抿起了唇,再度走到无名面前,细看之后才发现,眼前人除了眼睛生的与那人极为相似,其他地方,倒完全不一样。
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可到底因着这双眼睛,她无法拿他当一个普通的宫人对待。
“罢了,今晚你便歇在凤阳宫内的偏殿吧。”
说完,便吩咐秋梨下去安排了。
与此同时,被萧晗送出宫的那几人出了宫便一溜烟进了同一辆马车来到了丞相府。
“大人,太后娘娘已经留下了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楚昭放下茶盏,叹出一口气,果然,萧晗一直记得楚淮。
从意外在皇都看到那哑巴时,楚昭便觉得他与楚淮神似,当初只是一念之仁将他收留在了丞相府,本没想送到萧晗身边,可昨日看着萧熹那失望的模样,他亦想不出其他方法替萧晗解开心结。
解铃换需系铃人,楚淮已经不在了,只希望她能从那哑奴身上得到几分宽慰,放过自己。
“拿了赏银便下去吧。”他说。
见着那几个男子欢欢喜喜地拿着银钱离开,楚昭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希望自己的这个决定没有错。
……
盛夏的夜晚没了白日里的暑气,萧晗身披一件薄纱,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任由晚风从脸上拂过,拂过她的发丝,她的眉眼,却无论如何也拂不平她蹙起的眉头。
习惯性伸手探向躺椅旁摆着的小几,欲取放在上方的冰酪,纤手甫一探过去,指尖触及到的却是一阵温暖,萧晗微微睁开双眼,视线探去,原本摆在小几上的冰酪已经不知何时换成了一碗温热的羊乳。
正要开口问秋梨是怎么回事,眼前一暗冷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端起了那碗牛乳,浅浅地用汤匙舀了半勺递到了她的唇前。
萧晗愣住,抬眼去看,目光正好落进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
真的……好像啊……
心神莫名有些许恍惚,待羊乳温热的奶香在鼻腔附近涌动时这才唤回了她的心神。
她微微侧过头,用手背轻轻推开了羊乳,坐起身打量着他。
眼前的人十指修长,面容清秀,皮肤白皙,年纪看着竟是要比她小些,不像是个专门伺候人的面首,倒像极了哪个富贵人家养在后院里的矜贵小公子。
萧晗起了玩心,嗔道,“擅自将本宫的吃食换走,你可知罪?”
许久没听到答话,萧晗蹙眉去看,眼前人竟有些怯怯地低下头,萧晗这才想起眼前人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顿时,那丝玩心便消散了大半,再说话时,问罪的话已然变成了宽慰。
“罢了罢了,我猜你也是为本宫着想,看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话到后头,已然没了太后的架子。
无名这才抬起了头,嘴角噙上一抹微笑,双眸子,再度泛上潋滟波光。
萧晗不经看得呆了,连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默默将视线转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声低叹溢出口中,也因此,并未注意到无名眸间一闪过的一丝心痛。
当夜,萧晗又梦魇了,只这次,不是被吓醒的,而是被秋梨吵醒的。
“你想对娘娘作什么?!”
秋梨放下了手中的熏香,挡在了萧晗身前,怒目瞪着眼前的无名。
无名看着很是窘迫,一双手摆在两侧,有些无措。
“怎么了?”萧晗起身,秋梨忙取过一旁的薄纱套在了萧晗半裸的肩上。
秋梨气道:“娘娘,奴婢方才进来给您换安神香,谁知道刚好碰见这登徒子撩开了娘娘您的帘帐,欲对娘娘您不轨,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想谋害娘娘?”
后半句,显然是对无名说的。
萧晗穿好衣裳,听着秋梨的禀告,也忍不住皱紧了眉看向无名。
无名低着头,在秋梨的厉声质问和萧晗的眼神警告下,现出了掌中之物。
不过是一条烟色的锦帕。
萧晗愕住,下意识抚向自己的脸,因着刚才的梦魇,自己的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呀,原是你想替娘娘擦汗啊。”
秋梨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无名,顿时便生了几分愧疚,咬着唇,跪在了萧晗面前:“娘娘,是秋梨的错……”
“误会一场,起来吧。”萧晗扶起秋梨,一句问责的话也没说,无奈叹了口气后便让对方去点灯,自己则走到了窗前,遥遥望向窗外的某个方向,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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