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玖哑然,强行镇定下来笑了笑,“你不是看了吗?什么也没有。”
“那可不一定,也许你能看见,我却看不见。”
“我能看见你看不见?”白玖与他并肩在床边坐下来,“你越发信了那些事了?”
柔和的烛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眼中绽放着浅浅的笑意,让叶舟不禁想起有一次行军时,在山谷中遇见的一只鹿。
那鹿并不怕人,忽见这般多人来了,却依然悠闲地吃着草。
叶舟感兴趣地看着它,它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着,眼里似乎竟有了类人的笑意。
他甚以为奇事,于是后来得胜归来时,特意绕道山谷,只可惜再未见到了。
白玖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傻了呀?”
叶舟笑道:“也许世间万物还真有说不清楚的缘分。”
他捉住白玖晃动的手,惊讶:“这么凉?”
白玖欲抽手回来却被他紧紧握住,他的手宽大,温暖,几乎能将她整个手握住。
“赶紧上床休息吧,别折腾了。”叶舟说着,竟弯腰替她也脱去鞋袜。
白玖一怔,竟没回过神来。
从来没有人对她做过这样的事。
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爬上床,缩进被子里。
她的心跳得飞快,但她却一个字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原本还在为婴灵的事感到紧张,现在却奇迹般地不紧张了。
倒也不是不紧张,是她脑子里只能同时想一件事,而此时想的是叶舟。
她从一种紧张变成了另一种紧张。
都是紧张,却从负到了正。
多么神奇。
“灯不灭了吧,万一那野猫不知藏在哪儿没出去,黑灯瞎火地不好赶它。”叶舟低声说了句,同样也进了被子。
这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白玖算是第一次真正紧张。
不过是被叶舟碰了脚,她便产生这般奇妙的感觉,让她自己都觉得稀罕。
怪道以前女孩子的脚也是不能随意让人看的。
有些事情须得亲身体验,才能明白。
“还冷吗?”叶舟小声问,“靠我近点。”
说罢或许觉得不妥,他又补充了一句。
“非你所愿,我不会做其他事的,可以信我。”
都说热血少年热血少年,不仅是心中有一腔热血,白玖觉得他血管里的血都比别人热些,至少比她热。
她前世就很怕冷,如今这具身体的素质还不如前世,自是更怕冷些。
没有电热毯热水袋,她抗拒不了叶舟温热的气息,便往他身边钻了钻。
她的脚不小心碰到了叶舟的脚,当真是冰与火相遇。
她立即缩了回去。
叶舟小声在她耳边道:“没事,我不怕冷,反而很热呢。”
他试探性地在被子下握住了白玖冰凉的手,白玖这次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白玖小声说:“叶舟,你睡了吗?”
“没有。”
“我睡不着。”
白玖将眼睛从被窝中露出来,正好对上叶舟温和的眸。
他笑了下。
“我也是。”
“那我们说说话吧。”
“嗯。”
“你有没有什么事,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却偏要去做?做了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可能良心稍安一些,但却可能付出很大的代价。”
“太多了。”
叶舟几乎没有犹豫地,他轻声说,“每一位在边境守卫国土的士兵,不都是在做这样一件事吗?如果说对自己有什么直接的好处,那只有立军功升官发财这一件了,可古往今来,大多数人的结局都是战死,很多人明知如此,依然奋不顾身,至少我从军这些年,几乎从未见过真正的逃兵,哪怕是在战场上,身边的兄弟都倒下了,也不会退缩。”
他声音沉了些,继续说:“有些人被砍了一刀,刺了一枪,流血不止,如果逃跑的话,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但他们选择继续战斗,在倒下的前一刻都要大笑,因为自己多带走了一条敌军的性命。”
“如果那是一场必败的战争,选择也依然如此,这便是‘明知做不到,也没有好处,却偏要做’了,只不过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罢了。”
白玖望着他,他也望过来,笑了下:“像你说的,只不过于自己良心稍安一些,与我们这样的不也一样吗?即便自己的牺牲不过是螳臂当车,也能让身后的家国更坚固一点点,这个理由也足够了。”
白玖看了他好久,竟有些忍不住抱一抱他的冲动。
于是她这么做了。
她的手从叶舟的手里抽出来,抱住了他的腰,自己便自然离他更近了,几乎已经是靠在了他的怀里。
叶舟怔住了,耳朵通红。
“白…白玖?”
“嗯?”
“你……”
“我困了。”她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轻声,“睡觉吧叶舟,明天我也要去打仗。”
“打仗?”叶舟没明白。
不过白玖也没再给出解释。
她不紧张了,哪种都不。
这是她这些天睡得最安心的一晚。
甚至她都没有做什么梦,耳边只有窗外渐渐收小的风雨声。
第二日天刚亮。
她一睁开眼,就发现叶舟好像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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