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陪在他身边,问他伤势如何,他也没有应答。
其实他的伤已经好了,但脑袋很沉。
“我睡了多久?”他问。
谢天给他端了杯水:“不到一天。”
松月溪却感觉自己仿佛躺了三千年,还做了很长的梦,睁眼后又想不起梦见了什么,但那个梦给他一种很悲伤,很绝望的感觉。
“怎么了?”谢天看出他情绪不大对,于是抬手抚住他的侧脸,用一种很担忧的眼神看他。
两人从未如此亲密,松月溪却也没反抗。
他与谢天眼神相撞,心里那种绝望的感觉愈发浓烈,险些让他无法呼吸。
好像他们以前发生过很不好的事。
好像自己所有的悲伤都与他有关。
“没事……太闷了……”他摇了摇头,快速起身下床,而后走到外面,站在围栏边用力地吸气,呼气,努力缓解自己的情绪。
栏杆外是陡峭的石壁,是缥缈的云烟。入了夜,天地一片苍茫,一轮明月若隐若现。
谢天走到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过了一会儿松月溪缓过来了,问:“是不是来人了?下午听到外面很吵。”
谢天便对他说了现在的情形。
松月溪一听就头大:“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人来干嘛的。
后面两天,徐潇宁家的长辈就一直拉着他,劝他和松月溪多亲近亲近,谢天这边的长辈也同样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极力劝他和徐潇宁在一起。
徐潇宁那边焦头烂额,谢天则是油盐不进。
厉长虹自己倒是说得比较少,他知道儿子不喜欢徐潇宁,他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徐定海则是来劝松月溪,他也没强硬地撮合,但话里话外还是希望他和徐潇宁好生培养感情,早日恢复神格,回归神位,庇护这天下苍生。
“为什么你和任孤光觉得我会愿意回归天界?”松月溪道,“若我真的是神君,我上辈子,被天界弄死了,这辈子你们还想我回去?我不灭了天界已经不错了好么?就别指望我回去了。”
“前世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徐定海道,“既然他们想让你回去,就不会再算计前世的恩怨,想来这一次会同意您和潇宁在一起。为了天界处境,为了天下苍生,也请神君放下仇恨。”
松月溪道:“我放不下。”
徐定海面色从容:“您先回去了再说嘛。”
松月溪:“……”
只能说盟主不愧是盟主,他都开始佩服起徐定海了。
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愿意跟徐潇宁在一起,也不愿意回那个烂透了的天界。他只想和谢天一起回忘尘阁,想办法光耀门派,振兴无情道。
但是他不知道谢天愿不愿意跟他走。
松月溪就感觉,好像这世间一半的人都希望他和徐潇宁在一起,另一半的人都希望谢天和徐潇宁在一起。反正就没人希望他和谢天在一起。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也太好笑了。
好笑的同时松月溪有点恼火,谢天明明说好了会永远追随他修无情道,结果现在这人被拉去跟人配对。谢天自己也不知道避嫌,也不过来同他坦白一切,甚至这几天都不来看他了。
他独自坐在房内的窗台上,没有点亮烛火,思绪乱如麻。
黑暗无声地吞噬他。
坐了一会儿之后,松月溪叹了口气。
他看着外面的月光,心想谢天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是不是忘了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那家伙现在在干嘛呢?
*
谢天在拭剑。
他跪坐在正对门的案台前,横剑其上,沉默地擦拭着那柄通体全黑的焚天剑。
月光照亮他的身影,他手上动作不疾不徐,但紧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不一会儿,焚天剑似乎感受到危机,突然震颤起来,释放出凛冽的剑意。
谢天抬头看向门外,一个皎若秋月的陌生女子出现在他门外。或者,称其为幻影更为合适。她云鬓霓裳,宝相庄严,周身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辉。
在她现身的一刹那,焚天剑立刻熄灭了自身的黑焰,停止了震颤。
谢天颇有些诧异,焚天剑不惧鬼神,什么人都敢杀,却是第一次自灭锋芒。
这究竟是何人?
他抬头看向那女子,对方面带笑容,温柔地注视着他,眉眼间一片慈祥。
谢天怔怔地看着她,竟然有种面对母亲的感觉,但他很清楚他娘在老家照顾长辈,眼前的人并非是她。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直觉是值得信赖的长辈。
“您……”
他想要站起来,对方抬起手,示意不必多礼。
而后,她温声问:“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话没头没尾,但谢天却知道她在问什么,于是回答:“我没有害怕。”
她又问:“你在犹豫什么?”
谢天回答:“我没有犹豫。”
“那,”她的第三个问题,“你在担心什么?”
谢天双掌按着自己的佩剑:“我没有担心。”
“很好,”她好像听到了满意的回答,笑意更浓,“你一直都是个坚定的孩子,无需犹豫,无需担忧,只要你做出决定,天地间没有人可以阻挡你。”
谢天目光如炬:“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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