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也不管方瑾凌面前,直接骂起了云阳侯。
尚轻容怨愤交加,她身边之人又何曾不是如此。
方瑾凌耐心地听着,直到林嬷嬷止住了哭泣声,缓了情绪才道:“夫人说的是气话,她不会和离的。”
方瑾凌一愣:“为什么?”
林嬷嬷叹息一声,慈爱地替他拢了拢有些散开衣裳:“夫人并非孑然一身,哪儿能说走就走呢?”
方瑾凌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是因为我吗,那我跟她走呗。”
林嬷嬷诧异地望着他,见少年眼神真挚,并非是玩笑话,不禁心中大为熨帖,却摇头道:“夫人果真没有白疼少爷,只是您姓方,是云阳侯府的少爷,岂能随便离开,就是侯爷也不会放人。”
这个朝代对子嗣看得极重,哪怕云阳侯不喜欢方瑾凌,也不会让留着方家血脉的儿子离家,儿子不仅是私产,还是脸面。即使母亲守寡再嫁,跟头个丈夫生的孩子大多也只会留在族中,不会随母离开。
不过方瑾凌却撇了撇嘴,他想走,哄着骗着偷溜着,总是有办法的,看云阳侯的样子,也嫌他碍眼,怕是巴不得让他滚好给那私生子腾出嫡长子的位置呢。
然而林嬷嬷却道:“您这身体还得仔细温养,受不了颠簸,夫人怎会忍心?”
方瑾凌咬了咬唇,说:“没关系,我吃得了苦。可娘若是一直留在这里,每天看着背叛的丈夫,插足的小妾,那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岂不是更加戳心?”
“少爷……”林嬷嬷听着简直热泪盈眶,一把将方瑾凌搂在怀里,心疼道,“侯爷真是瞎了眼睛,这样懂事贴心的孩子怎么就不喜欢呢?那贱人养的贱种,一看就知道跟他娘一样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侯爷把鱼目当珠,迟早要后悔的。”
方瑾凌笑道:“他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他呢,我有娘就够了。只是,嬷嬷,我有点想不明白,我爹为何到今日才将人带回来?”
纳妾虽然在后世不被允许,可在这个时代,却是正常的,云阳侯居然小心翼翼藏了十多年才挺直腰杆迎外室进门,实在奇怪。
“自是因为今日不同往日。”
方瑾凌面露疑惑。
林嬷嬷皱了皱眉:“这说来话长……”
这时,门口有丫鬟掀了帘子禀告:“林嬷嬷,早膳已经备好了。”
方瑾凌一听,便道:“那边吃便说。”
外间小厅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琳琅满目,都是好消化的,方瑾凌被扶出来,见此顿时咋舌道:“嬷嬷,我吃不了那么多。”
“您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挑能入口就好。”林嬷嬷生怕方瑾凌挑剔,摆了一桌,“剩下的自可以赏给下人。”说着她端过了一碗糯香的小粥放到方瑾凌的面前,“清粥养胃,少爷先尝尝,不好吃再用别的。”
粥一看便知熬了许久,稠薄适中,鸡丝已经炖烂化在里面,吃上一口才感觉到一丝肉香味,不腻反而打开了味蕾。方瑾凌直接一碗下肚,感觉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就是发凉的手脚都产生了暖意,鼻尖冒了些细汗。
“很好吃。”
林嬷嬷看得高兴极了,又给他端上来一碗,“夫人若是见了,一定很开心。”
薄薄的粥其实没有多少,可原主常年患病的胃口实在太小,第二碗不过半就已经饱了。
方瑾凌慢慢地舀着粥:“嬷嬷,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嬷嬷心下一叹,她其实不愿拿这些烦心事打搅方瑾凌,可是这位少爷坚持,又怕他从旁处打探,胡思乱想,只得说:“那贱人姓杨,是大学士杨慎行的女儿,而杨慎行亦是侯爷的座师。”
大学士,那可是不小的官,可他的女儿不是直接嫁给学生,而是做了十多年外室,怎么都说不过去。
“杨家那时候可遭遇什么变故?”
林嬷嬷冷笑一声:“少爷聪明,贪腐之罪,革职流放千里,一应朋党皆受牵连。”
原来如此,“如今看来杨家复出了?”
“正是,皇上已将他召回朝廷,不仅官复原职,且威望更胜从前。”林嬷嬷咬着牙道。
怪不得现在硬气起来,从罪官之女变成大学士千金,身份不同,自然也不甘心没名没分跟着云阳侯,连带着儿子也父不详,仕途受阻。
可是方瑾凌觉得并不单单如此,他忽然问道:“嬷嬷,杨家遭难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记得是夫人嫁于侯爷之前的事,大概有十六年了吧,那时候夫人还未与侯爷议亲,不过才巧合地见了两面而已。”林嬷嬷回忆起来便忍不住唏嘘,“夫人千挑万选,竟是选了这样一个男人,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说到这里,方瑾凌好奇了:“我娘出自西陵侯府,不是应该在边关大漠吗,怎么会嫁给了我爹?”
西陵侯府,尚轻容的娘家,方瑾凌为数不多的认知中,这个武将世家老老小小就一直驻守在大顺西北,仿佛如同镇国石柱,让大顺与西北蛮敌,在这数十年间处于相对和平的局面。
长这么大,方瑾凌的记忆中似乎还没见过西陵侯。
但不管怎么样,凭尚轻容的家世和容貌,什么样的年轻俊杰嫁不了,又如何看中这道貌岸然,又虚情假意之人?
林嬷嬷叹了一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愤愤道:“还能是什么,无非是那张俊俏的脸和惯会说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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