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杨氏受了惊吓,又被逼着从侯府侧门进来,如此屈辱之下,立刻就派人去了杨家,今日这是有人撑腰来了。
林嬷嬷与方瑾凌对视了一眼,问道:“来的是谁?”
“是杨姨娘的兄长,直接见了侯爷。”
“那夫人呢?”
“夫人正在见各处管事。”
林嬷嬷有些担心,他看了看方瑾凌。
后者乖巧地说:“嬷嬷去吧,我歇会儿。”
“哎,少爷且安心歇着,有事儿让丫鬟来禀。”
方瑾凌点了点头,林嬷嬷嘱咐了舒云院上下一圈,这才离开。
待她一走,方瑾凌唤了一声:“紫晶。”
“少爷。”紫晶是方瑾凌身边的大丫鬟,服侍他日常起居,是个稳重不多话的。
方瑾凌吩咐道:“你派人去松竹院看看,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我。”
松竹院是正院,侯爷和夫人居住之地,显然方瑾凌不放心他娘。
紫晶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是。”
“再去把长空叫过来。”
长空是方瑾凌跟随进出的小厮,只是他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以长空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一直苦于没机会表现,如今一听到召唤,立刻就来了。
长空兴匆匆地行了一礼,抬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便问:“少爷,您找小的?”
声音清脆洪亮,方瑾凌瞧着他黝黑的脸,跃跃欲试的神情,是个机灵活泼的。
方瑾凌轻轻颔首:“前院你熟吗?”
长空回答:“熟。”他想了想问,“少爷,今日杨家来人,您是要我去盯着吗?”
果然机灵,方瑾凌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你去看看侯爷接下去有什么动作。”
“是。”长空脸上没有任何为难,也没有多问,立刻就下去了。
这整个舒云院上下都是尚轻容精挑细选才送过来伺候,方瑾凌并不怀疑他的忠心。
安排之后,方瑾凌就起身按着记忆往书房走去。
不管愿不愿意,他这末后世孤魂终究还是在这具身体里扎了根,今后大概率是要在这个朝代,顶着这个身份过一辈子。
昨日他才醒来,身体虚弱难以动弹,只能躺着睡着,今早用了些粥,倒是有了些力气。
虽然他有原主的记忆,只要小心便不会露陷,可毕竟记忆有时候也会欺骗人,按着他的性子,必然要尽快弄清楚所处环境,将原主的喜好,习惯,包括一切尽数掌握手中,好在原主的人际关系实在简单,倒是容易一些。
书房离卧房并不远,只隔了一个耳房,显然为了照顾他的体弱,才如此布置,不过几步路就到了。
书房很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少,毕竟是原主唯一打发时间的地方,除了书桌之外,周围打理得整整齐齐,这一切都归功于身后的紫晶。
方瑾凌绕到书桌后坐下来,面前正摊开着一本字帖,以及半张写好的大字,可见在昏迷之前,原主正在临摹。
方瑾凌对照着字迹,发现除了因为原主体弱使得笔锋力量欠缺之外,字迹与字帖相去无几。他拿起字帖打量,没有署名,看着墨迹和纸张,还是新的,他心中一动,仿若随意地问了一句:“紫晶,我的字是不是有爹的几分神韵了?”
紫晶听着,眼里带着不忍,轻声说:“少爷日日临摹,奴婢瞧着已经分不大清。”
果然,原主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对父亲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却无法释怀。云阳侯自诩探花郎,文采书画斐然,对儿子的要求必然也是如此。原主投其所好,临摹他的字,便是为了让云阳侯高兴,可惜后者并不在意。
书桌一角还放着几本书,方瑾凌拿过最上面的一本,却是《礼记》,原来原主也想过出人头地,金榜题名吗?
书的边沿已经卷起,纸张软化,可见时常翻阅,下面则是几本相关注疏,看着上面的字迹,竟还是云阳侯的。方瑾凌看到这里,长长一叹,心下涌现一股股酸涩和委屈,为原主感到不值,他忽然很想问问云阳侯知不知道究竟失去了什么。
一个崇敬他,孺慕他,真正以他为榜样,并且极力想要追逐他脚步的儿子,死了。
现在活着的方瑾凌,他若出人头地只为自己,为母亲。
而以这具病弱的身体,以武艺是不可能取胜的,那么只能谋求科举了。
读书嘛,来自后世寒窗苦读二十载的莘莘学子,这还是会的。
想到这里方瑾凌将书本缓缓合上,对紫晶吩咐道:“把这些科考的书帮我找出来,从今往后,我照常读书习字。”
“是。”
路过书桌旁的字缸,上面插着几个卷轴,他知道这些都是临摹的书画,是方瑾凌较为满意的,一直等着机会让云阳侯点评,可是他总是鼓不起勇气,而云阳侯也甚少到这个舒云院来,便一直留在字缸中。
方瑾凌驻足看了许久,脑海里是原主一边咳嗽一边作画的画面,那脸上是充满期待和开心的。
见此,紫晶心中顿时一酸,想到云阳侯对方瑾凌一向冷淡,昨日又瞧见对那私生子的爱护,眼眶不禁跟着湿红起来,安慰道:“少爷,侯爷不值得您这般费心讨好,少爷在奴婢心里一直是最好的,是侯爷不识金镶玉,错把鱼目当宝珠,他会后悔的。”
“我知道。”他对云阳侯没有任何期待和情谊,就是对一片赤忱的原主感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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