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侯虽然做的隐秘,可是东西进了当铺,一进一出又换出了什么,皆有记录。还有那贱人打点西南时托人送的银两,老奴也找到了中人,已经着人带回来了。”
尚轻容闻言感慨道:“辛苦嬷嬷了。”
林嬷嬷摇头道:“辛苦什么,和离也就罢了,他竟敢休妻,简直岂有此理,不将那虚伪皮子一一扒下来,老奴亦是不甘心!”
方瑾凌笑着递上一盏茶:“嬷嬷放心,这是必然的。”说着他问尚轻容,“娘,周夫人可有回信,她愿意来吗?”
“她说一定到,而老夫人知道后,甚至劝动勋贵当中几位有名望的夫人一同前来,声势颇为浩大。”
下堂并不光荣,有些忌讳之人更是恨不得避之不及,可云阳侯这一休妻,却是直接坐实了宠妾灭妻的罪名,生生连累了既是老师又是宠妾之父的杨慎行,这效果显然比尚轻容一纸状书好很多。
都不是傻子,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尚轻容想到这里不禁对自家运筹帷幄的儿子心生佩服,忍不住问道:“凌儿,你说这次有可能扳倒杨慎行吗?”
方瑾凌摇了摇头:“不好说,就目前来看,端景两派在新政之争中,是端王占得了上峰,杨慎行入内阁之势其实已经不可挡了。不过听说他在士林之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志之士都将他视为救世能臣,期盼着他的新政能给愈见腐朽的朝廷带来希望。”
尚轻容点头:“可谓是忍辱负重苦熬十载,忧国忧民初心未变。”
“这么高的评价!”方瑾凌闻言惊讶了一下,“古时圣贤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名望盛到极致,便容不得一丝瑕疵。”
特别是道德的瑕疵,这个时候若是宣告世人,他们口中一心一意为国为民的杨大学士在朝中连脚跟都没站稳,就急急忙忙让学生将苟合的女儿纳入府中,甚至逼其休弃生儿育女,相夫持家的贤良妻子,扶妾为正,这样的品行……
方瑾凌眨了眨眼睛:“所以您猜,此等大事,我爹有通知过他未来的岳父吗?”
话音刚落,门口来禀:“夫人,少爷,侯爷来了。”
尚轻容冷笑道:“我都还没怎么着,这人竟先坐不住了。凌儿,待会儿娘帮你问问这个问题。”
方瑾凌笑着颔首。
于是尚轻容披了件披风,慵懒着发髻,看也没看正要一脚进门的云阳侯,跨出了门槛,“有话外面说,别脏了我的地。”
云阳侯脸上一滞,有些不敢相信看着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嘴硬?”
尚轻容脚步未停,神色淡淡,“要么就跟上,要么就滚。”背影未停,直接往廊下走去。
云阳侯捏了捏拳头,发现自己竟拿她没办法,只得恨恨跟上。
尚轻容随意选的地方,周围连坐的都没有,可见是要三言两语将人打发的。
“说吧,废话就少讲。”
云阳侯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由衷地问:“尚轻容,你知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你就不担心离了侯府,会落得什么下场?”
“难道担心,你就不会休妻了?”尚轻容反问。
云阳侯顿时一噎。
尚轻容见此露出讥笑:“怎么,想看我跪在你面前苦苦求饶,痛哭流涕,好叫你为所欲为?可惜我没这么做,让你失望了?”
云阳侯被说中的心事,嘴硬道:“我是在给你机会!凌儿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尚轻容惊奇地望着他,都气笑了:“难为你还记得凌儿,放心,我就是自己吃苦受累,也决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这怎么可能呢?
见云阳侯还要掰扯,尚轻容不耐烦道:“既然做了恶人,就别再用这种故作善良的口气说话,简直令人作呕。”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云阳侯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好好好,你这个不知悔改的女人,我要是不休了你,我方文成这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这话只得尚轻容纤眉一挑,以及一声包含讽刺的嗤笑。
真是冥顽不灵!云阳侯再也呆不下去,“我看你嘴硬到几时!”他后悔今日多事踏足这里,于是气势冲冲准备离开。
然而才刚走两步,尚轻容忽然唤住了他:“等等。”
“怎么,后悔了?”云阳侯冷笑问。
“夫妻一场,我且问你一个问题。”
云阳侯面上不耐烦,心中却有些期待道:“问什么?”
“你这么一意孤行,杨慎行知道吗?”
闻言云阳侯顿时神情一僵。
见此,尚轻容知道再无需寻求答案,转身便离开,“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嫁给你!幸好,明日我就能解脱了。”
大晚上的云阳侯前往松竹院,听雨轩是一直让人盯着的,生怕他后悔,临门一脚之时落一场空。
而云阳侯一离开松竹院,杨氏便迎了上去:“成哥。”
云阳侯看着她问:“你昨日不是去杨府了吗,老师怎么说?”
杨氏笑容一凝,很快又重新笑起来道:“侯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云阳侯神情有些不自在,“我是怕影响老师。”
杨氏心中打了打鼓,眼神转了转,侧了侧脸颊,低声道:“成哥多虑了,我爹虽然不赞同,可是也没有反对,他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最是嘴硬心软,看到我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他于心何忍?成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他只能当做不知道。”杨氏委屈起来,“你要是有疑虑,不如派人去兄长那里一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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