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钟声响起,终于过年了。
第135章 请师
春节过后,尚瑾凌就要前往云州参加府试,开启科举功名的第一步。
可惜雍凉虽是个州,但读书人实在太少,又无人担任学政,是以,凡是童生考取秀才者皆前往最近的云州参加院试。
这就意味着,尚瑾凌得离开雍凉南下云州,而刘珂的手显然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以公徇私。
其实当尚瑾凌决定跟着云知深做学问之时,高学礼是反对的。去年他向父亲的好友,那些有名望的大儒一一送去了尚瑾凌的文章,试图替这个聪慧的妻弟择一位德望双全的老师,以助他科考之途坦荡顺利。他相信凭尚瑾凌的才华,应该会有人心动。事实上,几个月之后,他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回信,当场收徒自然极少,但都有见上一面,亲自考较的意思。
名师难求,路途虽远,但也值得。
然而他将回信和几位大儒的情况介绍给尚瑾凌的时候,后者却婉言拒绝了,说是已经拜宁王的老师为师。
宁王学问糟糕,他的老师能有多高的水平?高学礼生怕尚瑾凌因为不忍离开宁王而拒绝大好机会,于是亲自请教了云知深,但是不过寥寥数语,高学礼便心悦臣服。
“凌儿随我读书,唯一的劣势便是师从无名,仕途无人。”云知深最后一句,谦虚之中更有一份狂妄在。
高学礼并不怀疑,他只是很奇怪,这般学识和气度怎么会沦落至此,默默无名。
然而他却不知道,顺朝开国至此,唯一的三元及第便是云知深,而那时,他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天赋如斯,师从曾经的阁老王老太爷,说来锦绣荣耀都曾有过。
至此,高学礼对尚瑾凌的决定再无二话。
尚瑾凌将离开前最后一篇文章交给云知深,恭敬道:“请先生点评。”
云知深看了看,说:“你的文章已至圆满,若无意外,此次前往必然有得。只是……”
刘珂问:“叔儿,只是什么?”
“制式之卷,形式为重,立意还当保守一些,主考若是喜爱新异,自是大放光彩,若是一个守旧平庸之辈……”云知深笑了笑,似乎有些揶揄地看着尚瑾凌,“怕是成绩会不太好看。”
“可是叔儿,你不是说文章通达,莫要拘泥于形式吗?”刘珂显然比尚瑾凌还要着急。
云知深颔首道:“没错,可惜院试不比乡试,更不比会试,主考同考官皆是地方学政,他们的水平也就只是进士之末,一般更注重形式。当然,看前几届云州的考题,中规中矩,的确并无新异。凌儿的文章,我很喜欢,这些考官未必。”
尚瑾凌思忖着点头,“我明白了。”
云知深对尚瑾凌的学问很放心,“此次前往云州,考试为其次,最重要的是安全。”
云州暴动,消息已经传开了,并非歹徒作祟,而是没有活路的百姓落草为寇,跟当初寒灾中的雍凉何其相似。
尚瑾凌道:“看着是新政之祸,终其原因却是父母官鱼肉百姓,逼上绝路。”
刘珂说:“云州知府梁成业是我二哥的走狗,他的妹妹进了端王府为侧妃,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就他最肆无忌惮,敛财敛的最凶。免役法实施的时候,就逼着城中大户出役钱,又不肯取个一星半点补偿给服役百姓,这些钱填了银库之外,尽数进了自己和上下一串官员的口袋。百姓服役时间长,自然耽误耕种。紧接着这息苗法一出,正好,没钱买粮买秧苗的,那就跟官府借贷,听着像是那么一回事。可好家伙,人家借贷量力而行,得考虑来年还不还的上,这没良心的为了自己的业绩逼着百姓借足银两,又打着苛捐杂税的名义搜刮回去,倒霉的百姓本身就过不下去,头上又忽然多了那么多借贷的银子,还能有什么活路,这不暴动才怪!”
他这会儿能将因果讲的头头是道,云知深听着不由地笑起来,“正是如此,殿下倒是看得明白。”
刘珂嘿嘿笑了两声,看了看尚瑾凌,“没办法,耳濡目染嘛,此事,已成为一个……反,反什么来着,凌凌?”
“反面案例。”
“对,交给新法办讨论出一个办法来,以免将来类似的狗官借此钻这种空子。”
虽然新法办只是雍凉一个小小的机构,但是他们所做的事情却是在推行新政的时候,还得将全国各地搜集而来的成功和失败案例做以分析,给出解决方案,所以非常忙碌,也极有意义。
高学礼如今是三天两头不着家,回家也是灯下伏案,跟以前教书看书,悠闲自在的日子完全不能比,若非是他毕生追求,赤诚热爱,否则尚稀云早就劝他罢官了。
“这并非是容易之事。”云知深道。
尚瑾凌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既然自诩才华,想要治世安邦,这就是定国策,治民生呀。能够解决这些难事,将来就是进入朝廷中枢,也能挑起大梁,游刃有余。”说来,尚瑾凌自己也办不到。
云知深听此,颇为感慨,“本来我还在担心那些心高气傲的书生在新法办,无品无级,呆不长,如今怕是想让他们进入府衙当官,都不乐意了。”
刘珂听此摆了摆手,“又不是傻子,进府衙掌握的不过是雍凉这一亩三分地的权力,可在新法办,等将来,京城招我回京收拾烂摊子,这不就是三司条例司吗?若是连这点眼界都没有,我得怀疑外祖的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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