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在衙门口有,集市口,城门口,人来人往之地都有贴着,旁边有识字的衙役帮忙解释。而且每一次徭役征用范围和人数,以及历时工时日,发放银钱,都有记载,人人皆可知。”
“除此之外,下一次徭役涉及街坊村庄,预计征用人数和时日,若无意外,也会提前半月通知,让乡民们有所准备。”
“这怎么可能呢?”云州书生听此,震惊极了。
“你们不信,也可以去看,不过咱们蛮荒之地,就怕你们不愿屈尊降贵。”第一次来云州考试的书生还带着被歧视的气,说话不由带着冲。
尚瑾凌见此摆了摆手,他微微踱步,然后继续说:“再者息苗法,去岁秋末开始施行,刚好卡在年关之前,家计困难以至难以过冬的百姓自发前往官府贷银,我记得前来共有千余户?”尚瑾凌看向了另一名新法办的张志高。
张志高回答:“共记录一千四百二十三户,多是真的没钱过冬的穷苦百姓,借贷的也不多,一般都在最低一档五百文,怕来年还不上,共借出九百三十三两银。”
尚瑾凌点头,“这笔银子不多,不过是雍凉对息苗法的试运行而已,官府提倡量力而行,计息二分利……”
“为什么是二分,不是二分半吗?”忽然有人问道。
只听到秦悦补充:“因为另外半分由宁王殿下自己贴息,为了让百姓更好的过冬过年,减轻负担。殿下告诫百姓,莫要再找民间高利,有事官府来抗,尽力帮助!”
“原来如此啊!”一位雍凉的书生恍然道,“怪不得我在想明明出的官文写的是两分半的利息,怎么街坊邻居拿过来给我看的息苗条约中写的是二分利。”接着他对着雍凉的方向抬了抬手,“宁王殿下真是用心良苦,对我等穷苦百姓关爱有加!”
“宁王殿下恩德,我们无以为报。”
“不过一年,咱们雍凉的日子跟以往都大不一样了。”
一顿马屁,让正在街上溜达的刘珂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不太高兴道:“不知哪个混蛋又在背地里骂爷了。”
尚瑾凌看着怔然的云州书生,看向最先喊他娇少爷的一位,温和地笑道:“我身体的确不好,做不来这些又苦又累又琐碎的事情。不过在雍凉自有专门的新法办,以及上下官吏,他们上山下乡,前往民间,一一丈量土地,统计每一乡,每一坊的户数和户级。他们驻守集市,以一颗为民的公益之心将新政新法条条例例告诉每一位百姓,让他们明白新政并非只是朝廷为了敛财,不顾他们死活的毒策。而是真正为了这群苦难深重的黎民,让他们从千百年来繁重的徭役中解脱出来!息苗法这本该是朝廷给穷苦人家,走投无路,颗粒无收之时的一线希望,并非是将他们推向地狱深渊的魔爪!”
尚瑾凌的声音不缓不急,音量也不高,却有一种自信的力量吸引着旁人倾听,“世上无完法,端看何人施为,如何施为,若一概而论,非黑即白,那么世上再无好策,诸位扪心自问,第一眼看到新政的时候,究竟是欢喜期待还是厌恶抵制呢?”
这一问,却是将人都问倒了,人的第一印象最为深刻。
作为科举的读书人,他们对新法上的条例自然不会看不懂,只是那时候的肯定和期待在官府一次又一次地阳奉阴违之中失望透顶。
沈书生对华夫子叹道:“虽然雍凉地处边陲,不过尚公子所言千真万确,若华夫子以及诸位兄台不信,尽可以问一问往来雍凉的商贾,他们亲眼所见总是能信几分吧。”
尚瑾凌说完这些便拱手行礼,也对之前轻视他,口中相讥的书生报之以笑容,然后转身离去,而雍凉的考生在怔怔之后跟随离开。
“等等。”华夫子忽然喊道,“尚公子。”
尚瑾凌站住脚步,回头看他。
华夫子道:“敢问在雍凉,这新法办究竟是何人所提倡?”
“高学礼。”尚瑾凌回答。
华夫子锁眉而思,“这位是……”
所有书生都摇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其父乃高自修。”
华夫子顿时恍然,“原来是高自修大人的公子,怪不得有如此见地。”
高自修的名望实在太大了,即使他已经死去多年,可如今提起来依旧令人肃然起敬,而他的新政自然比杨慎行更着人信服。
等尚瑾凌他们一走,便有虞山书院的书生提醒道:“华夫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周围的书生也一同看着他。
华夫子看着对面远去的背影,思忖片刻说:“不管如何,先见过山长再做定论,诸位,且等一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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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衙门前数百名书生随着虞山书院的离开慢慢散去。
差役见此,进屋禀告:“杨大人,都走了。”
杨慎行点了点头,差役退下,可他的眉头却依旧没有展开。
方瑾玉道:“外祖,我不明白,区区一个学院,加上数百名书生,无兵无权,为什么您要这么忌惮他们,还一次次与他们好商好量?您可是当朝首辅,钦点钦差,只要平息暴乱,不就可以回京向皇上交差了吗?”
杨慎行看了外孙一眼,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暴乱虽平却未平,百姓愚昧不足为惧,可就怕这些书生煽动,再一次动荡,若是如此,老夫就是回京,皇上那儿也无法交代。你怕是不知道吧,虞山书院的山长手里就握着暴乱百姓的请愿书,字字血泪,云州之乱,朝廷地方都看着,一旦风波再起,这新政……怕是真得无疾而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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