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玉咬了咬唇,有些不忿,“外祖对他竟有如此高的评价,他不过是会说而已。”
“古有苏秦、张仪纵横捭阖,靠的就是这嘴上功夫,谁能争议这两位之才?”
“他能跟苏秦、张仪比,您也太看得起他了。”
杨慎行闻言笑起来,摇了摇头道:“玉儿,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不放心就成执念,对你未尝不是件好事。况且虞山居士对他青睐有加,早已经传开了,他将来走得比你远。”
正说着,小厮匆匆跑进来,“少爷。”
“怎么样?”
“案首,尚瑾凌是第一名……”
一滴重墨染上了纸面,污了字迹,不过这不可惜,方瑾玉本就没心思好好写,如今就更没有了,“那么多书生就考不过他?”
杨慎行心中轻轻一叹,真是一点也不出所料。
若是自家子侄,自然是该高兴,可是恩怨之家,心情这就有点复杂了……不过他最终还是吩咐了一声:“备一份贺礼送去吧。”
“外祖!”
“雍凉来信,高学礼已经启程,很快就能到云州,不能多生事端,玉儿,你可明白。”杨慎行看着方瑾玉,严肃道。
方瑾玉捏了捏手里笔,垂下头道:“是。”
“出去散散心吧,不用写了,反正也写不好。”
*
随着尚瑾凌中了案首,他的名声也随之流传开去。
不管是杨慎行还是虞山居士,谁都没有隐瞒这位少年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是以明明只是个秀才,但是来拜访之人却是络绎不绝。
虞山书院弟子上千,是个富有文化读书气息的州府,大小诗会,游园论谈,流觞行会……处处能看读书人的身影。
若想一展头角,扬名立万,实在是个好机会,可是却不包括尚瑾凌。
因为,他病了。
没有刘珂改善考场环境,他一连在那破寮房里考了三天,出来整个人都虚脱,直接就病了一场。
然而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却是不得安宁。
要不是尚家有规矩不得对普通百姓动手,双胞胎早就将那些听不懂人话,还追风过来探望邀请的书生给丢出去。
“反正你已经考完了,姐夫的回信也收到了,凌凌,咱们干脆回雍凉算了。”
“恐怕不行,姐夫来这里之后,得向民众演示一次新法办,我得看着。”尚瑾凌伸出手,长空服侍他穿好衣裳。
见此,尚小雾问:“凌凌,你要出去呀?”
“嗯。”
“可你身体还没好……”
“没有大碍,不过我想要个清净地方坐坐,姐,你们就别跟来了。”尚瑾凌说完,就看向长空,“门口有人吗?”
“少爷,没有。”
尚瑾凌于是轻嘘一口气,心有戚戚地看了眼桌上堆叠的请帖,摇头慢慢走出去了。
他寻了一处不太起眼的茶楼坐下,本想寻个雅间,不过已经坐满了,倒是三楼大阔间,还有一张空桌。
尚瑾凌懒得再换地儿,于是干脆就留在这里,视野开阔,往下正好能看见集市,尚瑾凌虽然说着要找清净,可年轻人,还是想听点与己无关的热闹,有烟火气,才令人高兴。
对面是一位长相秀气略有腼腆的书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尚瑾凌也回以笑容,然后向小二要了一壶花茶,一碟清口瓜果,一份精致小点,最后接过长空递来的书,看起来。
那书生看他如此,也学着挨个点了一份,午后下午茶点,得一本书细品,的确是再惬意不过。
然而没过多久的悠闲,楼下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嚣,接着便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带着人声鼎沸的欢呼。
“少爷,发生什么了?”长空伸长脖子往下看,而那腼腆书生身边的书童直接跑下了楼。
尚瑾凌抬了抬眼皮,眼睛没离开过书本,说:“梁成业的判文下来了吧,至少一个斩立决。”
话音刚落,那小书童就跑了上来,“公子,府衙给梁成业定了罪,明日午后问斩呢。”
长空拍马屁道:“少爷,真厉害。”
“这么多天了,杨慎行也该给云州百姓一个交代。”
“可惜天下贪官何其之多,杀之不尽。”这时,对面那个书生感慨了一声。
尚瑾凌望过去,接着道:“然而清流好官依旧前仆后继,络绎不绝。”
这一声,让那腼腆的书生不由地看过来,笑道:“公子倒是乐观。”
尚瑾凌摊了摊手,“客观事实,兄台难道不认为吗?”
书生笑了笑,眼里带着一丝讽刺和黯然,“可再多的好官又有什么用?一旦金玉殿内走一遭,便是两袖清明而入,一身污浊即出罢了。”
尚瑾凌听着不由地问,“兄台似乎刚从京城而来。”
书生颔首。
“已经见过黑暗泥潭了?”
书生垂下眼睛,淡淡地说:“正身处其中。”
“能出来吗?”
书生摇头:“身不由己。”
尚瑾凌若有所思。
书生继续问:“敢问尚公子可有清明之法?”
尚瑾凌合上书本,惊讶道:“你知道我?”
“大名鼎鼎,这云州城想不知怕也难了。”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恕我无法准确回答。”
“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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