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下人匆匆来报,“殿下,皇上宣泗亭侯觐见。”
泗亭侯?
“这是要……”
大臣面面相觑。
“看来放眼朝堂,父皇更信任一个跛了脚,丢了五城兵马司一职的废物。”刘珂冷笑了一声。
泗亭侯,十多年前曾任五城兵马司,娶了宗室郡主,很得顺帝信任。不过这人好打猎,而且是野猎,鸡兔这种小打小闹他没兴趣,专挑大虫豺狼,每年春秋必要呼朋唤友前往狩猎。
当然,常年跟猛兽搏斗,终有失手,某一次被咬伤了脚,断了骨头,顺帝无奈撤了他五城兵马司一职。
后来脚伤虽愈,但是落下残疾,走路一拐一拐,听闻四处寻医问药,不知怎的慢慢就淡出人群之外。泗亭侯乃开国勋贵,又娶宗室女,势力不弱,中途帝王也不是没宣过,但是他似乎对顽疾颇有忌讳,便不再出入朝堂。
不管朝堂如何折腾,几个皇子之间互相争斗,都是不动如山,毫不搭理。就连刘珂返京,大肆邀请朝中上下的那场晚宴,泗亭侯府也没把这个炙手可热的宁王放在眼里。
“殿下,您可别小瞧了泗亭侯,若西北乃是西陵公说了算,这京城便是他泗亭侯的地盘,禁军之中有多少儿郎在他手下操练,打上了秦家烙印。”
“虽说这十多年修养,早已经没了当初的威望,可那些禁军校尉却是记得他的好,以泗亭侯的本事,若真节制禁军,殿下这便是一件大麻烦。”
被刘珂拖下水,已经有所倾向的内阁六部,在听闻帝王的宣召之后又再一此动摇起来。
历朝历代,虽说帝位大多是争抢而来,子弑父,弟弑兄比比皆是,只要坐上那把椅子,再多的大逆不道都化成了胜者为王。
但是,这前提之下,太子的势力能够撼动皇帝,而最直接的便是兵权。
尚家毕竟在西北,鞭长莫及,而有齐峰节制沙门关,也对刘珂极为不利,好在西陵公重病,匈奴虎视眈眈,让西北军无法动弹。可刘珂依旧欠缺兵权,哪怕全天下的百姓,朝中的大臣都倾向太子,只要皇帝不答应,也只能功亏一篑。
顺帝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即使一个被贬,一个圈禁,那还有下面的一串萝卜。
想到这里,诸位大臣犯难了。
“殿下,您如今跟皇上作对,没有好处只有坏处,臣等死不足惜,可您是否可惜了?古有卧薪尝胆,殿下,还请您务必思量。”
这话委婉,但是隐隐透露出疏离之感。都是一群老狐狸,看风使舵的本事一流,哪怕刚开始被刘珂给拖下水,但是想撇清干系也容易,冠名堂皇的话配上痛哭流涕,很快就能让顺帝揭过这个芥蒂。
然而刘珂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冷笑,“别后悔就行。”
内阁六部没呆多久就走了,估摸着很快诉说着自己万般不得已,为了大顺为了皇帝的澄清折子就会递到御前。
刘珂看着散落在桌上的折子,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毫无趣味。
争权夺势让人忽略国之根本,他连太子都坐不稳,管这些民生破事干什么?
这不是高高在上的那位该考虑的吗?
天不知不觉地黑下来,尚瑾凌下衙回来了。
他纳闷地看着依旧坐在桌前批折子的刘珂,看着分门别类,似乎还有不少没批完,“今天很多吗?”
刘珂揉了揉眉心,摇头,“没,下午发了会儿呆,耽搁了。”
人都有情绪,但是刘珂已经不是那个风风火火说不干就不干的七皇子,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放纵了一下午,就得用挑灯夜战来弥补。
尚瑾凌也没说什么,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陪着刘珂一边看。
“圣旨已经下了,泗亭侯节制禁军。”
“嗯,哥知道。”
“不是好事吗,怎么你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尚瑾凌将自己的批阅夹在奏折里,递给刘珂。
刘珂粗粗一阅,然后将尚瑾凌的批阅抄上去,很快两个人就将堆积的奏折完成了,他于是将今日内阁大臣所言告诉尚瑾凌,有些怅然道:“凌凌,你说皇帝为什么非得是由老皇帝指定,就不能让天下百姓来选一个吗?”
尚瑾凌一怔,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刘珂笑了笑,感慨道:“我是觉得老东西这么不是东西,他选定的继承人能好到什么地方去,不还是跟他一样,该怎么昏庸就怎么昏庸?说不定还变本加厉,更不是东西。若是百姓自己选出来的,至少心里头还装着天下,知道民间疾苦吧。”
尚瑾凌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刘珂转过头看着他,“哥说的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
尚瑾凌摇了摇头,他只是有点震撼,这话竟是从一个天生拥有继承权的皇子口中说出来。
但是转眼一想到刘珂的身世,若是投胎能选择的话,他也不想生在这种肮脏帝王家。
尚瑾凌心软下来,拿起桌上的纸笔,轻轻画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了一个世外国度,那里没有皇帝,只有一个如你所说那样,百姓们层层选拔出来的领导人。”
刘珂皱眉,“那不还是皇帝?顺朝开国之初不就如此?”
尚瑾凌笑着摇摇头,“领导人隔段时间重新大选,想要连任,就得拿出让全国人民都信服的功绩,而衡量这份功劳的便是百姓生活水平。若是令人民失望,他将失去这个位置,由另一位才能出众能带领人民走向美好生活的人接替。而这个人,往往是从最底层的官员做起,拥有耀眼的履历,受人爱戴,所以这注定了没有父传子,子传孙的皇朝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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