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的儿子因着长得黑,取了个贱名叫黑柱,三十多岁了还没娶到媳妇,村里人就都还这么叫着他。
陆辞珩见到他就问:“你爹呢?”
“在、在里头睡觉。”
“去把他叫起来。”陆辞珩牵着沈明安的手往里走。
黑柱结结巴巴地说:“我爹、我爹脾气差,睡午觉的时候被人喊、喊起来会发火的,你要是有、有什么事……”
陆辞珩根本没耐心听他这样没说几个字就要大喘气好几下地讲话,干脆越过他去屋子里找人。
“你要是有什么事、有什么事的话,找我也是一样的。”等陆辞珩都已经转身进里屋了,黑柱才费劲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
“你坐吧。”他招呼站在一旁的沈明安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磕巴地问他:“咋、咋啦?”
“手上被水蛇咬了。”沈明安把手腕放在小桌案上,说道:“想问问该怎么处理。”
“我看看。”黑柱说着把沈明安腕子上的衣服拉到了手肘上面,在看到沈明安手的时候大呼小叫地说:“你这手上怎么这样了?那个人看上去那么凶,是不是欺负你看不见,就绑着你还、还打你啊?”
沈明安不明所以,黑柱抓着他的腕子,在他手臂上的几个地方点了点,忿忿不平地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青紫的。”
“不是……”手上这些青紫只有可能是昨天晚上陆辞珩在床上弄出来的,或许他身上的青紫更多,沈明安看不见,不知道手上的痕迹都已经明显到看上去像是被人打了的程度。
如果早知道这样,他怎么也不会让这些被人看到,沈明安羞惭又心慌地把衣袖拉下来点,轻声说:“……他没打我。”
黑柱看他不想说,虽然愤愤不平但也没多问,他舀来一盆水给沈明安清洗手上的伤口,到院子里去摘了清凉消肿的药草放嘴里嚼了吐在沈明安的伤口上。
陆辞珩拽着没好脸色的老郎中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黑柱一双粗糙的大手抓着沈明安布满青紫吻痕的小臂上,低头将嘴巴碰在上面。
陆辞珩手下骤然收紧,眼中积郁,怒喝道:“你干什么?!”
黑柱抬起头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憨憨愣愣地说:“处、处理伤口啊。”
陆辞珩恶狠狠地盯着他:“处理伤口你为什么要用嘴?!”
黑柱和他辩驳:“我、我们这儿被蛇咬了都是这么处理的……”
老郎中的手被陆辞珩拽得都快断了,他好好地睡着叫无端被吵醒,本来就憋着火,听自己儿子话说不清楚,同陆辞珩吵架也吵不过,越听越气,扬着声音没好气地说:“用嘴嚼草药是最快的,要是被竹叶青这样剧毒的蛇咬了还要拿个药舂来慢慢悠悠地捣药,药没捣完人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老郎中看到沈明安手上和脖子上的痕迹,哪里还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但因为收了陆辞珩五百两银子,骂陆辞珩也不敢骂得太过,冷冷地讥讽他:“你要真这么在意,就好好顾着他,一会儿失明一会儿被蛇咬的,哪有你这样大意的,隔三岔五来找我,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从小到大除了陆承景还没人敢这么骂他,但陆辞珩看到沈明安小臂上青绿的草药汁,虽然心里膈应,也知道是自己不占理,压着怒气满怀恶意地盯着黑柱,等把沈明安的袖子放下去后过了会才平复,开口让老郎中看看沈明安的眼睛。
老郎中给沈明安把脉,又解开他头上的白绢撑开他的眼睛看了看,说沈明安的眼睛恢复得算是比较快的。
陆辞珩勉强还算是和气地问老郎中沈明安的眼睛怎么样,至少讲话没之前那么冲了。
老郎中对陆辞珩依旧没好脸色,哼了一声说:“他脑中的淤血在逐渐好转,现在已经能感觉到光线的强弱,如果顺利的话应当再过段时间就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因为老郎中给沈明安的眼睛治得有效果,后面一段时间里,只要不下雨下雪,陆辞珩隔两天就带着沈明安去老郎中家,让他帮着看看沈明安眼睛的恢复情况,只不过每次去都寸步不离地守在沈明安身边,防贼似的防着黑柱。
每次傍晚从老郎中家回来,陆辞珩就牵着沈明安的手在村子里慢悠悠地晃,傍晚时村子里总会热闹些,鸡鸣狗叫声不绝,村民坐在屋子门口和邻居谈笑,还有孩童互相追逐嬉戏玩耍的吵闹声。
日升而出,日落而息,平淡又质朴。
再晚些,家家都燃起炊烟,饭菜飘香,有些村民看见他们还会盛情邀请他们一起去吃晚饭,村民好客,甚至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肉菜拿出来招待他们。
起初沈明安以为是陆辞珩想在村子里散步,但过了几天发现他们每天走的路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不仅在村子里,陆辞珩也会往村子外围他们来的那座雪山的方向走,而且陆辞珩走到几个特定位置总要停下来,像是去探查寻找些什么东西。
沈明安随他一起在村子里走,走着走着感觉手被松了开来,手心还残留着些陆辞珩手上的余温,他站在原地,不解地问:“你在干什么?”
“给李行远做标记。”陆辞珩说:“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要是没死也该找来了。”
第40章
十来天后,沈明安抱着猫坐在老屋的院子里晒太阳,靠在躺椅上一摇一晃,晒得身上都暖洋洋的,正昏昏欲睡时,听到了拍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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