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曾记得,十八年前,曾命淮南王监修水门堰,历时两年之久?”
皇帝凝眉想了想:“确有此事。”
“十七年前,妾身与淮南王新婚,淮南王在京城也只耽搁了一月的时间,便匆匆回了湖广继续监修。此后一年,常常有从湖广来的家书,端的是柔情蜜意,叙述了对妾身的思念之情。”
齐氏抬眼望着皇帝:“那些家书,都是旁人写的,为的就是证明,淮南王人在湖广。实则,他早已去了行宫,和贤妃通.奸!若非心虚,岂会如此作假!”
皇帝揉了揉眉心:“如何得知是作假?”
“三十封家书,其中有两封不慎遗落,其余的妾身都好好收着,陛下可比对字迹。”
齐氏顿了顿,道:“妾身心思细腻,是在一次宫宴上,发觉二人形迹可疑……王爷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身上就多了个荷包,绣工不凡,不是出自府里绣娘之手。本以为王爷是瞧上了哪位宫女,妾身提了一嘴,王爷却勃然大怒,怪我多疑……”
“妾身这才起了疑心,追查蛛丝马迹,结果从顾家二夫人身上,瞧见了和那荷包绣艺相似的绣品……二夫人说,是贤妃娘娘未出阁的时候送给她的。”
齐氏递了个荷包上去:“或许是巧合,只是,这荷包用的布是当年的贡品,因妾身不喜这一类的布料,亦没从内务府拿过,是以,多半是出自宫内。”
皇帝眼皮垂下,没有说话。
“这些都只是一些臆测……只是,后来妾身发现当年府里的一名接生婆说是回金陵老家探亲,结果病亡在路上……那接生婆相貌丑陋,特征明显,技艺却不凡,接生的孩子里十个有九个都是母子平安。而金陵行宫的一位宫女满二十岁出宫后,竟然说瞧见过这位接生婆……”说着,拿出了一份画押的口供。
齐氏娓娓道来,语气不急不缓。
她还提及当日蔺氏带着卫湘儿入府,她气急攻心,觉得蔺氏门户低,说不定与旁人不清白,一心想证明那孩子不是王府血脉,结果接生的婆子以及奶娘竟然都人间蒸发,寻不到人影。
而后来,蔺氏小产之时,她派去的婆子竟然对她说,蔺氏似乎没有生养过的痕迹……
而后卫湘儿越长大,越得贤妃的宠爱,淮南王也越发向端王靠拢,这才彻底坐实了她的想法。
皇帝拧了拧眉心,语气淡然:“你说的这些,也都是猜测串起来的证据,没法证明他们真有染。”
齐氏轻吐一口气:“陛下说的是,只是妾身并非金陵行宫里贤妃身侧的一件死物,能切切实实的瞧见他二人敦伦之行……”
话一出,皇帝神色微变,呵斥道:“你放肆!”
没有任何男人,能对旁人描述的他的女人在别的男子身下婉转承欢的情景无动于衷,哪怕他并不爱这个女人。更何况,他是天子,怎能容忍这样的背叛?
“妾身今日来这儿,就已经做好了引颈就戮的准备。”齐氏神情淡然,“古法验亲,亦有不准的可能。只是,人心却是摆在那儿的。陛下,贤妃初进宫时,对您可曾热忱?生下庶长子,仍旧被丢在行宫,真是您厌恶她至极,还是说,她压根没打算争宠?有太后在,她一个顾家女,何至于此。”
“……昔日不求上进,不想承宠,为何在行宫待了三年,就想通了?贤妃初回宫时,为何体弱多病,是否是因为刚生产完?蔺氏生的一个庶女,她为何会那般宠爱,时时带在身侧提携?贤妃在行宫伺候的宫人,这些年来,也死得差不多了吧?若不是杀人灭口,怎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齐氏深吸一口气,句句都是诛心之言:“妾身没法子审问贤妃和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但陛下若是肯,定能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见皇帝仍没有动弹,齐氏哀哀叹息一声:“王爷为何执意要扶持端王?明知功败垂成,竟然还要在这关头和宋家联姻,难道陛下,就没有疑心过吗?”
皇帝眸色深沉,陷入了回忆当中。
顾贤妃进宫之时,确实十分冷淡,那时,他以为她是被家族教养出来的清高。可现在想想,真是如此吗?顾家出了太后,又精心准备了一位嫡女接任下一任皇后的位置,一味的清高不懂逢迎圣心,真能坐上皇后的宝座吗?
纵然那时宠爱贵妃,可不得不说,贤妃出现的时候,他也是眼前一亮,觉得她是世间难得的美人,简直就是照着他的心意长的。只是后来两人相处始终不咸不淡,他是帝王,不可能一直哄着她,又得了郑嫔,就冷了下去。
而太后的态度也很异常,起初常常劝他去贤妃宫里,可后来不知怎的,就没怎么顾贤妃那头了。像是,把她放弃了似的……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难道说,顾氏在进宫前就和卫靳有了私情,但太后不知,将她安排进了宫,后来才知晓,便准备另寻一位顾家女了?
贤妃在行宫的那三年,他记得,还有一位顾家的姑娘常常陪在太后身侧,只是他心里堵气,视而不见,但太后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然忽地有一日,那姑娘就再没有见过了……
他不了解贤妃,但他太过了解太后和卫靳了。
卫靳不是蠢人,如今这样一意孤行,实在异常。若他从前也这么蠢,夺嫡之时,他早被他拖累得贬为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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