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衎勾勾唇:“叫几支禁卫随我出宫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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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的时候,立在角楼上的赵家护卫觉得宫内的灯火似乎亮了些。
他揉揉倦眼,吃力地看过去,却再也瞧不出别的动静。
今夜是林氏派他守在这儿,观察皇宫动向的。
叫他说这没什么好担忧的,不说赵家的长女是中宫皇后,如今更是文武百官都进去了,又不只太傅一个人在里头。
他打了个呵欠,思索了片刻,并没有下去禀告林氏。
可仅仅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些灯火便如游龙一般,循着御道直奔宫门。
那护卫悚然屏息,撑着栏杆使劲看去。
下一瞬,宫门竟然就此开了,那些火光分成几路,有条不紊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他再仔细一看,发现那火光底下,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和穿着戎甲的禁卫!
那护卫心里咯噔一声,连滚带爬地冲下楼去。
“夫人!夫人!宫门开了!”
林氏等人原本正坐在厅堂内昏昏欲睡,她们从白日等到半夜,纵然再紧张,也抵挡不住身子的疲乏。
但那护卫的叫嚷声犹如平地惊雷,将歪斜半睡的娘子们都炸醒了。
林氏反应了片刻,登时喜上眉梢,可还未等她问出“太傅如何了”,那护卫又满脸惊恐地道:“出来的好像是宫中禁卫!”
刚刚站起身的林氏咚地一下又跌坐回去,其余诸人也都醒了,脸色一如林氏般难看。
“姑母……”林卿云六神无主地朝林氏靠拢。
林氏现在也只能赌,说不定是太傅与皇后提前反了,她朝林卿云使了个眼色,叫她先别自乱阵脚。
就在此刻,祝清圆突然捧着小腹吃痛地叫起来:“夫人,我突然身子不适,想先回醉棠苑。”
林氏本就无瑕顾及她,皱眉摆摆手,话都不多说一句。
但林卿云比林氏还是要多个心眼,她一直都觉得这小丫头不简单,兴许她反而有转圜的办法。
于是林卿云立马起身,道:“天黑路滑,我与妹妹同去吧。”
而后快步跟上祝清圆,紧紧挨着她一块儿走。
祝清圆隐藏着自己的不耐,故意走得飞快,将林卿云往花丛中挤。
她原本是想偷偷收拾包袱,看看能否趁乱逃跑的,谁知这林卿云还要来参一脚。
然而还未等她们走到醉棠苑,身后就传来了撞门的巨响。
祝清圆、林卿云、梦雀三人都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动弹。
下一瞬,门口便传来兵戈相向的声音,以及他人濒死的叫喊声。
林卿云从未置身过如此血腥的境地,她打了个哆嗦。相比之下,祝清圆反而是三人中最冷静的那一个。
她拉着梦雀问:“赵府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小门?”
梦雀快哭了:“赵府只有侧门没有小门。”
对方来袭的速度极快,她们还在此说着话,那厢便有禁卫举着火把冲了过来。
身前是绀色衣裳的赵家护卫在逃窜。
那禁卫喊道:“我等奉命抄家,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抄家?!
三个小娘子再次吓懵了。
这下连祝清圆都乱了,呜呼哀哉,她的复仇大计还未开始,结果自己就栽进去了!
眼见那几个剑锋染血的禁卫就要到这边来,突然,林卿云将祝清圆一把推了出去。
“啊——”祝清圆没忍住,撑地惊呼。
而林卿云就趁着这空档,毅然决然地花丛里钻去。
那禁卫也被突然出现的祝清圆给吓了一跳,手上的剑下意识就要挥去,然而在就要划破小姑娘脖颈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祝清圆颈上的那枚墨玉,硬生生收回了手。
祝清圆紧闭的眼睛颤抖着打开,发现那禁卫竟然当真放过她,转身去别处了。
而此刻林卿云与梦雀都早已逃之夭夭。
“啊!!”花丛里忽然传来林卿云的痛呼,祝清圆转头看去,只见她从花丛中猛然站起,一瘸一拐地飞速逃离。
如今初夏,她怕是被蛇咬了。
林卿云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祝清圆竟然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不由眼瞳一缩——她就知道,这丫头不简单!
心中悄然有了旁的想法。
天光不知人间事,千百年来沧海桑田,它却只管东升西落。
不知何时,长夜的层层墨色被悄然拨开,鱼肚白的天际泛起几丝清晨的霞光。
祝清圆咬咬唇,转身继续朝醉棠苑奔去——即便是死,她也要抱着祝家行令与私章一起死。
却没瞧见身后偷偷摸摸跟随的林卿云。
朝阳一寸寸升起,待到祝清圆跑回醉棠苑时,便已大亮。
门是敞开着的,里头那些已经眼熟的小厮婢女却已横尸满苑。
血气将醉棠苑中长久不散的药味都冲淡了,又腥又凉。几具尸首难免搭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手足,像是些三头六臂的怪物。
还有几人,没有死透,嘴里汩汩冒着血沫,时不时抽搐一下。
祝清圆捂着嘴浑身发软,强撑着进入房间,抽开妆奁的暗格,将私章和行令贴身藏好。
此刻的赵府已经比之前安静了许多,遍地尸骸,活人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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