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某处的时候,黎星漠的脚步肉眼可见地一滞,他目光在街边一个生死未卜的中年男beta上停留了几秒,忽然轻声地说了一句:“还活着。”
闻言,戎唳也转过头,黎星漠试探性地朝那beta走去几步,中途却停下来,半晌,才貌似有些无措地说:“他死了。”
撑着最后一缕未吐尽的喘息,等到了救援,却没能撑过去,就这样死在了漫漫长夜中,成为了内战的无辜牺牲品。
戎唳察觉黎星漠好像有点失落,刚想出言安慰,就见黎星漠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蹲下身,从那个beta手里抠出了一个已经残破不堪的八音盒,出声装置已经被损毁,里面只剩下一个穿白色纱裙的公主玩偶还不知疲倦地跳着舞,大约是家里还有个乖巧的小女儿在等待这个属于她的礼物。
黎星漠肩胛剧烈颤抖起来,良久,才咬牙切齿地说:“我要那些人死。”
他们转过最后一条街口,终于窥见事件的全貌,路灯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些人穿着黎星漠他们熟悉的白色衣袍,精钢制成的面具在路灯下闪着耀眼诡谲的光;但更多的,是穿着平常衣服的普通人。
戴面具的似乎地位高一些,是其余人的头目,他们都不说话,场面有些默然的惊悚;不久后,其中一个戴面具的白衣忽地振臂高呼,他声带破损,声音男女不辨,嘶哑难听,像某种上古时期野兽传来的哀嚎。回声打着旋在上空飘荡,剩下的人仿若受到了某种召唤,也都如他一样高抬起手臂,可每张脸上都是漠然的神情,仿佛只是行尸走肉般地给予他们头目最高礼节的赞颂。
这些人唯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的腺体下方,都有着相同形状的标记——那是一个极其生动的半翅,就算在昏黄的路灯灯光下也显得异常璀璨夺目,黎星漠和戎唳藏在黑暗的矮墙后,前者气红了眼,用气声咒骂了一句,才说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戎唳比他还要小心些,确认这些人暂时没有多余精力来探测周围之后,在心里默默地估算了一下:“人数不多,还有胜算。”
他神色凛然地盯住那些人的腺体,“他们全被控制了,这事蹊跷,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为,我们之前竟从来没有发现过。……星漠,那头目面具是墨蓝色的!”
每个星系都有自己的代表色,星盟曾规定,无论是从事何种职业,何时何地,就算是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其上也必须要有属于自己星系的代表色。
而蓝色,正属于遥远的第一星系,博罗蒂克。
先前他们在黎星漠家门口狭路相逢时只是匆匆几眼,现在看来,这事定与博罗蒂克脱不了关系,必须要赶在事态再扩大之前将形势稳住,普尔只是个开端,博罗蒂克蛰伏这么多年,肯定留有后手,留给黎星漠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只不过戎唳一语成谶,他刚说完人数不多,尚有胜算,那些聚集在一起的人竟同时张大嘴巴,效仿头目发出了同样难听的奇异语句;紧接着,仿佛是响应似的,旁边的居民楼里忽然传来一阵高分贝的女声尖叫,然后窗户被打开,先从里面滚出来了一个死气沉沉的躯体,随即,一个相貌平平的男beta也跟着跳了出来,裹挟一身的细伤,沉默站在了那队伍的外侧。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朝这里靠近,饶是戎唳和黎星漠再见惯了大场面,面对此情此景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发凉:这些异状无疑是在提醒他们,是在向他们示威,暗示他们真实情况远比他们想象得要糟糕,还有许多被种下恶因的人正待开花结果。
而最为恐怖的是,这些过程,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知情。
“妈的。”戎唳偏过头去,用气声很轻很轻地骂了一句。
“你来时,全心跟你说了什么?”黎星漠突然问道。
戎唳如实说道:“她在联络总部,让我们小心,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支援。”
只是距他们两人来时已经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来路却始终静悄悄的,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某些最坏的情况,黎星漠在黑暗中打开了光脑,才发现全心几分钟前给他来过讯息:[联络总部失败,星漠,我哥失联了。]
全意是米勒特里对外联络的总指挥官,连他都失联,莫非是米勒特里那边也发生了什么情况?
黎星漠一颗心越来越沉,他又看了看路灯下明显比刚刚要再壮大许多的队伍,最终咬着牙说:“戎唳,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擒贼先擒王,我们去星球长大楼,我不信这么大的手笔,背后没有他的授意。”
他顿了顿,在黑暗中竟朝戎唳短促地笑了一下:“戎先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当然,乖仔,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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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戎唳就曾了解过,弗里德姆作为八大星系中排名最末的一个星系,其各星球都极度崇尚自由,他们自诩要在星盟的分权管理之下创造出一个属于人类的乌托邦,打破各星系间现有的管理制度,让官衔全部成为虚职,人类真正实现个人管理个人,创造更高度的文明。
只是从普尔的破败就可以看出,这一计划不但没有成功,反而由于一意孤行,让弗里德姆管辖区域内的各星球官职被架空了一部分的权力,上层疲软,因此综合能力也迟迟不能上升。
普尔作为这一计划的恶果,其最上层的管理者也不怎么作为,平时就如同虚设,戎唳和黎星漠到了星球长常办公的大楼前,才发觉这里竟然一片黑灯瞎火,安静得可怕,如果不细看,和废弃的烂尾楼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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