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门,视线下移,果不其然对上了小太子那略圆的眼睛。
“殿下何事?”
小太子先往门里内看了一圈,原本是想看看姜宁在不在,却突然在小榻上看到她的身影,一时间倒是惊讶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姬恪,她在你床上诶。”
那语气就像是发现了新物种。
“殿下,那是榻。找奴才有事吗?”
姬恪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些微微的哑意,听得小太子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孤刚才看了一封书信,王叔请孤去普陀寺为父皇母后斋戒祈福,你说去还是不去?”
小太子每年中秋节后都要为逝去的先皇和陈宣妃悼念祈福,但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大操大办的活动。
他每年只是带着姬恪去普陀寺待上三日后再默默回宫。
魏王从没去过,也从没插手这事,今年却突然邀请他,怕是有些其他想法。
“去。”姬恪没有半分犹豫:“左右都是要去的,带他不带他没有什么差别。”
他当然是知道魏王有异心的,可知道又如何,他根本不惧。
“每年都给宣妃娘娘点上三炷香是先皇的遗愿,殿下答应过他,奴才也早已答应过他,不可失约。”
有了姬恪的保证,小太子心中自然有了底。
“那便去吧。”他又看了一眼屋里,在心里嘀咕两句后便回了书房。
自从他六岁以后,姬恪便再也没有和他同寝过,小太子心里清楚,姬恪不喜欢和别人待得太近。
即便是他也不行。
小太子坐在书桌前,眼神有些惆怅,他看着眼前的一堆奏折不免叹了口气。
他向来都知道,姬恪是个很护短的人。
即便其他人再怎么说他铁面无私、从不偏袒谁,但他心里清楚,那只是因为众人在姬恪眼里都一样罢了。
唯一特别些的,大概就是那只鸟和他。
不过他的重要性大概和那只叫津津的鸟不相上下,他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比不上那只鸟。
津津常常说着渣渣二字,姬恪嘴上似乎不喜,却也从来都是由着它,没饿过它一顿,以至于它至今没能改正。
而姬恪常常对他说教,却也只是在原则问题上纠正他,至于其他方面,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姬恪对他的纵容。
那种纵容很隐秘,只有小太子一人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
但是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人。
小太子托腮看着窗外,霞光微弱,夕阳西下,天际浮现几缕乌云,天要黑了。
算算时间,姜宁似乎在他房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就连他都没待过这么久。
第一次见到姜宁时,姬恪仅仅因为吃了一个雪媚娘便让她留了下来,那时他就觉得或许姬恪很看中她。
毕竟他从没对谁这么另眼相看过。
但他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今天这步,即便那是榻,却也不会随意让别人躺上去。
但姜宁睡上去了,再看看榻边散落的书本和扇子,不用猜都知道姬恪之前就在那处。
……
小太子有些担忧,担忧姬恪以后不会再过多关注他了。
他叹口气,换了个姿势撑脸,心中很是矛盾,毕竟他也挺喜欢姜宁的。
唉。
“唉。”
姜宁无声地叹了口气,再加上窗外偶尔传来的蛐蛐叫声,没人听见她的轻叹。
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原本睡懵的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姬恪的房里,还盖着他的软被。
闻着被子上茶香,她完全不想动。
这是什么幸福生活,这可是姬恪的体香(?),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她能蹭蹭吗。
身后传来几声书页翻动声,木地板咚咚响起,大概是他放下书走过来了。
姜宁立刻闭上眼,不停地在心理默念自己已经睡着了。
眼前透过的光暗了不少,她能感受到人就站在身旁,脸上传来一些细细的痒意,像是发丝的触感。
他俯身了。
姜宁脚趾都抓紧了,心跳如雷,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喷洒而出呼吸。
“醒了便起罢。”
姜宁没能看到他收回的手,只听到了他如往常一般淡淡的声音。
她是不会被钓鱼的。
“现在不起,便让你永远睡下去。”
姜宁立刻睁开眼,一副刚睡醒的懵懂样:“大人,我刚才梦到有仙子在唤我。”
姬恪:……
她总是有办法让他接不上话。
“该起了,你不是说要练字吗。”
姬恪直起身子,长发被他撩至腰后,他看了姜宁一眼便转身走到书桌旁。
姜宁自然是愿意的,她刚才提出那个要求不就是为了晚上和他多待一会儿吗?
“来啦来啦。”
姜宁掀开被子下床,已经想好自己到时候怎么装笨了,姬恪平时话不多,或许这次还能让他再多讲几遍。
她欢欢喜喜地过去,然后被姬恪塞了十来张宣纸。
“你想练字可以,但要先会临摹,至少把形练会。”
他真的很认真地想教会她。
姜宁也确实想学软笔字,但肯定不是这个学法。
“不能一起练吗?”
“不能。”
这话一出,姜宁不好再说什么,也不能非让他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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