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身上有一处痒了,手却被绑着不能挠,只能忍耐,可那里不会因为忍耐就消停,它只会越来越痒,最后升起一种无法扑灭的灼烧感。
他现在就是这样。
“可算是上菜了,姬大人不如尝尝这个香辣蟹?”
雍朝的大臣都和他坐一桌,现在开口的这个是前几年致仕的老尚书,对姬恪倒没有这么怕。
一旁的顾太傅闻言也给他夹了一只肥美的膏蟹,意有所指:“吃点吧,这个在宫里可吃不着。”
姬恪这才回神,声音带有几分晦涩:“多谢老师。”
他放开手,左腕因为他太过用力被压得泛白,但不一会儿又充血,成了一圈红。
顾太傅没有看见他私下的小动作,但只观神情便大差不差地猜了出来。
他今日原本是不想来的,毕竟是郑丞相家的喜宴,可却听其他人说姬恪要去,又听说这次婚宴请的是踏仙楼的老板,他鞋都没怎么穿好就冲出了太傅府。
姬恪从小就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他从来没见过这人这么狼狈过,现在当然要来当面瞧瞧。
知道这螃蟹是谁做的,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姬恪也动手拆起了蟹。
顾太傅忍不住捂嘴偷笑了几声,自己神情愉快地吃起了蟹。
虽然教了一辈子书,但他本来也是个放浪不羁的人,不是很看重门第礼教,更何况人最难得的是知己,而姬恪能遇上这样的人他其实很开心,心中对姜宁也很是满意。
本以为他们是有缘无分的一对,但看姬恪这模样,大概率不会停在这里。
姬恪的确是一个很难懂的人,可他认识他很久了,对姬恪不敢说是完全了解,但至少也有个五六分。
姬恪这人看似无欲无求,对什么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态度,但其实只是没遇到在意的,若是遇见了,他恨不得整日带在身边。
比如之前养的那只鹦鹉,在几年前他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不是鹦鹉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鹦鹉。
现在大抵也是如此。
也不知姬恪能忍多久,但他觉得应该快了,在这之前看看他这副奇怪的模样倒还蛮有趣的。
顾太傅用夹子夹开蟹腿,美滋滋吃着里面的蟹肉,这种时候若是再有一壶酒配上就更妙了。
“来了,清酿桂花酒。”
顾太傅笑得合不拢嘴,他真的对姜宁很满意。
一个腔调怪异的小哥抬上了酒,他和其他侍人一起分发,恰好来到姬恪这桌。
顾太傅笑眯眯地让他上酒,姬恪却是停了手,抬眼看了过去,日光落在他眸底,却并不温暖,无端多了些其他意味。
艾沙还没遇到过这样有压迫感的视线,他只觉得如芒在背,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虽然不舒服,他还是扬着笑让大家多吃一些。
姬恪彻底停了手。
他就不会有这样的笑容,以前有不少人说他是没多少情绪的木偶人。
其实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那几次帮姜宁梳头时总爱看镜子里的他们。
一开始只是想看,但最后一次时他竟然在想一个问题,镜子里的他们看起来般配吗?
那个问题刚刚浮现时就被他按了回去,从那以后他便没怎么帮姜宁梳头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心思不对。
如今这个被掩藏的问题又冒了出来,还有了答案,他是不配的。
镜子里的姜宁总是笑得很开心,可他却一直都是那副稍显冷淡的模样,最多就是弯弯唇角……
艾沙上过酒后就赶紧走了,他实在受不得这样的视线,太有压力,不过这人倒是挺好看的,就算在他们那里也算美人了。
京畿果真是人杰地灵,养出的人都蛮好看的。
他抬着盘子回到厨房,但他心里最好看的还是姜宁的手。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巧的手,什么都做得出来,什么都好吃。
趁别人上菜的时候,他偷偷走到姜宁身边捞了一只蟹腿。
这蟹炒制之前就被已经被拆开了,蟹腿裹着淀粉炸了后炒的,再合着蟹壳炸出的蟹油炒制,一口下去,美味尽在肉里。
锅中的油滋啦滋啦响,窗外是温和的阳光,他站在灶台旁只觉得此刻非常舒适惬意。
“让开一点,不要老是站在灶台挡着我。”
姜宁一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在意他想什么,现在她的眼里只有做菜。
灶台上放着一只从系统里扒出来的特制“铁锅”,在这里可能很特别,可如果放在现代就很常见,这就是做章鱼小丸子的烤锅,但她要做的不是章鱼小丸子。
丞相府请来的帮厨不停地在另一边剥虾去虾线,她在这里调面浆,直到碗中的面糊滴下时浓而不断才算好。
附近的帮厨早就知道她的名声,剥虾时还要抬头来看几眼。
只见姜宁把那小锅里的“洞”刷上油后,顺手把面糊倒了进去,又在每团面糊中放下一只剥好的青虾。
艾沙一边嘬着蟹腿,一边好奇地看,过多久那面糊渐渐凝成一个淡黄色的半圆球,里面的虾也成了红色。
淡黄与红相撞,颇像沙漠里日光初出洒下的样子,却又比他记忆中的颜色清新得多。
仿佛是为了映衬他的记忆,姜宁打了鹌鹑蛋进去,蛋液流动摊开后渐渐被热熟,像一轮初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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